通话挂断了,祁初意还傻傻举着手机,叶泊筠一转头对上他呆滞空白的面色,左右摇晃了下肩膀:“怎麽了?”
祁初意堪堪回神,不敢直视他,摇了摇头,像鹌鹑一样把脑袋埋得更低。
上车後祁初意精神萎靡,半歪在叶泊筠身上,眼皮耷拉着,意识也迷糊,疼痛又如穿进皮肉里的细线一般撕扯着他,让他无法入睡。
叶泊筠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粗重痛苦的喘息,忍不住又伸手探了他的脑门。
祁初意的身子比方才还滚烫一些。
叶泊筠将他的额发拨开:“马上就到医院了,再坚持一下。”
好在最近的医院就在大学城里,只有两三公里的距离,十来分钟就到了。
那瓶水的作用聊胜于无,虽说治标不治本,但也减轻了一点疼痛,从车上下来时祁初意好转了一些,没让叶泊筠继续背他。
只是在步入医院大门时手却不自觉地将叶泊筠抓得更紧了一些。
做完常规检查,医生说情况并不算严重,是急性肠胃炎发作,引起了轻微低烧。祁初意本身肠胃便比较脆弱,最近因为剧本的事连着熬了几天大夜,作息饮食都不规律,免疫力也跟着下降,一顿重油重辣的烧烤吃下来,身体便彻底承受不住,这才引发了急性肠胃炎。
医生给开了药,叮嘱他注意休息丶清淡饮食,隔了一会儿便有护士来吊上针水。
祁初意靠坐在病床上,眼睛盯着袋子里的药水出神。缓慢滴动的液体在白炽灯下像是有某种催眠的魔力,祁初意疲惫的神经不多时便被困意侵袭。
叶泊筠在群里发完消息汇报情况,擡起头看到他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还在强撑着打架,好笑地把他扶好躺下:“没那麽快好,你先睡一会儿。”
祁初意反手抓住他,乌黑的眸子因为生病的缘故染上了一层脆弱的水色。鬼使神差地,叶泊筠补充了一句:“我在这儿陪着,有情况我叫你。”
不知是不是听进了这句话,祁初意松了手,阖上眼眸,头一歪,睡过去了。
叶泊筠给他掖紧被角,定好闹钟,也趴在床边打了会儿瞌睡。
两瓶水吊完是凌晨五点,叶泊筠在手机振动的瞬间睁开眼睛,眼疾手快关了闹钟,要起身叫护士时却发现另一只手被拽住了。
他低头看向床上还在睡着的人。
祁初意呼吸清浅,五指虚握成圈,攥着他的食指,在睡梦中也并不安宁。
平日里再清冷独立的人在生病时也难免显出些脆弱的孩子气来。
叶泊筠眼底神色柔和,重新坐下来,在人咕哝着发出呓语时拍了拍他的背,等祁初意再次睡稳了才抽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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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初意醒来是在一个小时後。他这一觉睡得不算好,脑袋嗡嗡地痛,扰得梦里也都是破碎的残影。
後半夜倒是安稳了些,他隐隐约约梦见幼时在村里住的那些日子,那时他的家里只有他跟妈妈两个人。一间瓦屋丶四堵砖墙,围成了他狭小又充实的家。
他从小便体质不好,总爱生病,一生病就格外黏人,总要握着妈妈的手指,缠着她讲故事才肯躺下。他钻在新换上的被单里,鼻间是阳光晒过後独有的气息,耳旁是轻柔细缓的语调。
那是他每夜进入梦乡的安神药。
只是梦醒後那点温度也不见了,眼前只有空寂清冷的漆白,鼻间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床边的椅子空荡荡,叶泊筠不知所踪。
祁初意垂下眼帘,撑着床坐起来,动作间掌心压到了什麽东西。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的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祁初意呆呆地盯着蓝红相间的糖纸看。
梦里真实的触感是源自于这颗奶糖麽?
“只能看看,现在还不能吃。”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语调却跟哄小孩似的。
祁初意的目光一点点从糖纸移到来人身上。
叶泊筠眉眼含笑,臂间搭了件外套,手里还提着个饭盒,一脸“嘴馋是吧被我抓到了”的表情。
“我没有想吃。”祁初意为自己辩解,“糖果是你放的吗?”
“嗯,兔子替我跟你做个伴。”叶泊筠拿了额温枪给他测体温,上面显示温度正常,他又问,“胃还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