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信号
今年的寒假短暂,祁初意也无心在家里多待。
过完了年他就开始预定车票,打算提前几天回学校为後续的表演做准备。
临走前,他仍是不太放心关婉慈的身体,这几日观察下来,他总觉得关婉慈的气色不如先前那般好,心里总记挂着,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趟,好踏实一点。
面对这种提议,关婉慈面露难色,不肯松口,每每都是扯了点别的事由草草带过去。
“就只是贫血,平常多注意点就好了,小意不用太担心,我的身体我自个儿清楚,要是真难受我会去看的。”
末了,在祁初意坚持又担忧的目光下,她长叹一口气,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模糊的远处,声音轻到被风一吹就散掉:“你知道的,医院那种地方,常人总是避之不及,能少去就少去,更何况自从……我就更不愿踏足,心里总有道坎,迈不过去。”
祁初意跟着沉默下来。
那句未尽之言,他们心照不宣。
他的生父是在医院病逝的,关婉慈前前後後在那里陪护了一个多月,最终等来的只有一袭白布,那块布同医院刷得花白的墙丶跳动的仪器以及鼻间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成为经年横在她心底的一块疤。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初意再也坚持不下去,只好从其他方面入手,把近几年四处兼职攒的钱汇在一起,给关婉慈转了过去,以免以後真有哪儿不舒服她不舍得花。
他特地留了个心眼,只转到了关婉慈的卡里,没让何佑德知道。
关婉慈拗不过他,在车站送行前拉着他的手说:“不用挂心家里,在外头照顾好自己就行,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兜兜带着梦想一直向前,走得越来越远才好,等你上大舞台了,妈过去台下坐着看。”
祁初意抿抿唇:“我的毕业话剧过两个月会在剧院演出,有家属票,到时候你来吗?”
“那肯定的,兜兜人生当中的第一个主角,妈妈可要好好看看,到时候让小昭带我去。”
祁初意闻言看向何望昭。
他此前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边上,见他看过来才小声问:“家属票,肯定不止一张吧?”
祁初意弯起眼睛笑了:“刚好两张,你和妈妈一人一张,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少年人紧绷的背脊这时才松下来,把手里攥了一路的东西塞到他手中。
祁初意看到了,里头是一袋零食,沉甸甸的,橙白包装的白色巧克力占了百分之七十的重量。
那是祁初意从小到大爱吃的一款,可惜只有家这边的小镇才有卖,上大学之後吃的机会就变少了。
他拎着一只行李箱和一袋别扭的关心,在两人的注视下步入候车厅,登上回照港的高铁,去寻他的另一份牵挂。
不单是祁初意,小组内的其他人也纷纷收心,抱着跟他一样的想法提前回学校,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下一场演出中去。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们还要再出演两次,一场在市内的剧院,另一场则更盛大一些,需要横跨一百多公里到桐城市的中心剧场,路途虽奔波,却也意味着他们将接触到更广阔的际遇——桐城市素来艺术氛围浓厚,有许多剧组与导演扎根于此,而演出当天,剧院内除了普通观衆之外,更有业内导演受邀出席,物色有潜质的新人演员加以栽培。
这是对毕业生来讲最唾手可得的机会。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紧要关头松懈。
有了先前在校内的那一次正式登台经验,衆人的状态磨合得越来越好,在市内剧院的那场演出进行得意外地顺利,谢幕时祁初意照例站在叶泊筠身侧,目光从台下鼓掌的人影缓缓移到台上与他一样眸光熠熠的夥伴身上,最终定格在叶泊筠含笑转过来的面容上。
头顶的灯光刺得他有些花了眼。
尽管不合时宜,他却还是蓦地生出些不舍的情绪。
毕业在即,话剧是演一场少一场,这场结束後,他们的联系便又减弱了一分。
以後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他们脱去角色的身份,轮流发表自我介绍和感言。
叶泊筠润朗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入祁初意耳朵里:“舞台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我会一直向往……跟大家并肩的数个日夜让登上这个舞台的经历变得更加难能可贵,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许愿我们永不说再见。”
他说最後一句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看向了祁初意,唇角的笑容比灯光要晃眼。
祁初意心头一动,难以自控地因这句话而泛起涟漪,最终扛不住那样的注视,仓皇错开了眼。
叶泊筠的视线也很快越过他,望向台上的其他人。
与祁初意所料想的如出一辙。
他的目光一视同仁分给所有人,话语也是。
从舞台上下来,他们迎面撞上了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