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公寓,而是位于市中心顶级地段的高层大平层。安保严密,环境清幽,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京城的夜景。
公寓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昂贵,精致,却毫无烟火气,像个高级酒店套房。
他刚放下行李,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和善但眼神精明的阿姨就来了,自称姓周,是黎先生请来照顾他起居的。
周姨手脚麻利,言语周到,但安华能感觉到,她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知道,这既是照顾,也是监视。
晚上,周姨做了清淡营养的晚餐,但他毫无胃口,孕吐的反应在紧张和压抑的情绪下变得更加严重,他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虚弱地喘着气,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的自己,无力感将他紧紧包裹。
这就是他想要的往上爬吗?用身体和自由,换取一个金丝雀的命运?
不,他不甘心。当初爬床不就是为了成为上位者,再也不看别人的脸色活着吗?
他撑着洗手台,慢慢直起身,镜子里的人,眼里那点倔强,重新凝聚起来。
黎朔要孩子,他可以生。
但这不代表他会任人摆布。
既然这是一场交易,那他就要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筹码。
他擦掉嘴角的水渍,走出卫生间,对等在外面的周姨平静地说:“我没事了。麻烦您,我想喝点粥。”
周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应下。
安华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万家灯火。
爬错床是意外,怀孕是意外。
但接下来的路,他不能再任由意外摆布。
黎朔想要一个血脉继承人,而他安华,需要的是一个足以保障他未来,并且能让他真正站稳脚跟的平台。
接下来的日子,周姨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日三餐营养均衡,家里永远一尘不染,连他偶尔蹙下眉头,她都会关切地问是否哪里不适。
但安华很清楚,他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孕吐了几次,恐怕都会事无巨细地汇报到黎朔那里。
黎朔偶尔会来,频率不高,通常是在晚上。他来了也不多话,有时只是在客厅沙发上靠着,目光偶尔会落在安华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安华从不主动搭话,多数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或者用笔记本画些设计草图。他表现得异常顺从、安静,像一株被移植到温室里接受浇灌的植物。
只有一次,黎朔带来一份文件,是关于孩子出生后的抚养权及安华未来安置的初步协议。
条款苛刻,几乎完全剥夺了安华作为另一个父亲的权利,只承诺提供一笔足够他挥霍几辈子的金钱和几处房产,前提是他彻底退出孩子的生活。
安华安静地听完,没有争辩,也没有愤怒,只是抬起眸子,看向黎朔:“黎总,孩子还没出生,谈这些为时过早,我现在只关心他是否健康。”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对金钱的贪婪或对未来的不安,只是将一个“忧心忡忡”的孕夫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黎朔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只是合上了文件夹。
“随你。”他语气淡漠,“记住你的本分。”
安华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冷光。本分?他的本分从来不是做一个安于现状的金丝雀。
孕期的反应渐渐平息,身体的不适感减弱,安华的头脑越发清晰。
他借着“养胎”需要放松心情的由头,向周姨提出想看看一些艺术展览和建筑相关的资讯。
周姨请示过黎朔后,给他带来了不少书籍和杂志,甚至允许他在安保的陪同下,去一些人不多的私人画廊。
安华知道,黎朔对他并非完全放心,这些看似放松的举动,依旧在严密的监控之下,但他要的就是这点有限的空间。
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信息,不仅看设计,更留意京城商业圈的最新动态,尤其是与朔方集团相关的。
他利用过去积累的人脉,通过加密的通讯方式,与几个信得过的、同样有野心但缺乏机会的旧同学联系,以匿名的方式,参与一些小型但极具潜力的设计项目投标。
他需要积累资本,不仅仅是金钱。
他知道这很冒险,一旦被黎朔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他更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等到孩子出生,他就彻底失去了谈判的资格,只能拿着那笔“安置费”,像见不得光的影子一样活着。
那不是他安华要的结局。
3
时间一晃,孕期已过半。他的肚子明显隆起,身形却依旧清瘦,只是脸上多了些孕夫特有的柔和光泽,这使得他清冷的气质里掺杂了一丝奇异的脆弱感。
这天下午,他正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翻阅着一本最新的建筑期刊。
周姨端来温水和水果,轻声说:“安先生,黎先生晚上过来用餐。”
安华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淡淡“嗯”了一声。
黎朔来时,天色已晚。
他脱下西装外套,周姨接过挂好。餐厅里灯光温暖,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适合孕夫的营养餐。
两人沉默地用餐。
席间,黎朔的手机响了几次,他看了眼,直接按掉,后来甚至调成了静音。安华安静地吃着东西,眼角的余光却能捕捉到黎朔眉宇间的烦躁。
能让黎朔露出这种表情,事情定然不小。
饭后,黎朔没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