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父按了按眉心,没有心思听她讲下去,抬手一挥让护卫把人关了起来,稍后再作处置。
这样一闹腾,大家也都没了用饭的心思,早早打发走王大夫,又让下人把那桌沾了毒的饭菜妥帖处理掉。
“你叫银杏?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竟连这种事情都可察觉,还能来通风报信。”
宋父锐利的目光看向银杏,话语间皆是试探和狐疑。毕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是陪着当今圣上一路从夺嫡之争杀到继承大统的亲信宠臣,蝇营狗苟见了太多。
骗骗他那单纯的女儿或许可行,但宋父可段然不相信银杏真有表面这样简单。
刚巧被宋时窈撞见救下,刚巧通晓医理,刚巧被宋时窈派去东厨盯梢,刚巧真的盯出了下毒凶手。
巧合太多,便是刻意为之了。
银杏避开宋父的眼神,垂首答道:“奴婢受姑娘所托,自当尽心尽力。”
这个回答,合乎情理又避开锋芒。
宋父端详她一瞬,对着宋母轻笑两声说道:“这丫头果真聪慧,往后在府中继续谨慎才好。”
说罢,起身离开,算是不再追究银杏的底细来历。
可宋时窈却偏要一问到底,似乎是为了印证心中的某个猜想。
才刚刚带人进了屋内,尚未合上门扇,宋时窈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今天怎么这么确定绿竹就是下毒之人?”
银杏微愣,答道:“奴婢告诉过姑娘了呀,奴婢亲眼瞧见了。”
宋时窈一字一句,缓缓逼问:“这么说,你光凭眼睛就能分出毒药和解药?正常人看到她往我的汤中放东西,可不会想到那是解药才对。”
银杏没作声。
宋时窈继续补上了下一句话:“除非……你本就提前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以银杏口中的公子,宝贝们应该都能猜到了吧orz
设局
“姑娘,我……”
银杏对上宋时窈清亮澄澈的目光,欲言又止,可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时窈并未责怪,莞尔一笑:“罢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勉强你了。”
她的语气充满信任,单纯如孩童模样,可银杏有时却看不懂她,分明心思浅薄,但总能在某些方面出其不意地抓住要害,问责绿竹如此,审问她亦是如此。
银杏不由生出一阵愧疚:“姑娘,我原以为您会赶我走。”
“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你是去是留全凭自愿,要么回去找你背后那人,要么留在我的院中,都可以。”
宋时窈的指尖轮流敲打着红木桌案,点出一阵有节奏的轻响,颇为欢快。
银杏的眼中泛起泪,眼眶微红,不同于在东厨埋伏冯嬷嬷那夜的虚情假意,此刻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困惑:“姑娘,您为何会对我这样好?”
宋时窈以手支着脑袋,想了一会,理所当然道:“想对一个人好难道需要什么理由吗?更何况,你我还有上辈子的缘分。”
银杏失笑,只以为宋时窈口中的上辈子是在打趣她们二人东厨那夜说的玩笑话。
“若与姑娘真能有上辈子相见的缘分,奴婢再幸运不过。”
宋时窈没接话,回到刚才的话题:“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时,背后的那些故事再说给我听也不迟。”
“姑娘……”
不等银杏再说什么,宋时窈润如春雨的声音又继续道:“我年少时最相信真心换真心,长大后却只觉荒谬,直到前段日子某个人忽然跟我说,肯定会有人接住我的真心,所以我便想试一试。”
说到这里,宋时窈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弯了弯,一抹真切的笑意浮现在脸上:“我知道你心有顾虑,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啊。银杏,我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听到你告诉我。”
绵如春雨的好嗓子缓缓敲在银杏的心头,毫无缘由的信任让受棍棒毒打都不低头的她忽然没能忍住,内心涌起浪涛,一颗泪悄然滴落,盛开一朵细微的水莲。
宋时窈见状却急了,不知所措地给她手中塞帕子:“你……你别哭呀,不想说就不说,不想留就不留嘛,我又不会怪你。”
“奴婢是太高兴了。”银杏拭泪,“奴婢想好了,以后就留在姑娘院中尽心侍候,除非何时姑娘烦了主动将奴婢赶出去,否则奴婢就一直跟着您。”
“这样,也好。”
宋时窈对银杏好言好语,将人留了下来,但对她背后的人,宋时窈却不可能不追究。
国公府,
宋时窈时隔多日突然造访,府上的门子赶忙跑去找陆世子通报。
她一路行过熟悉的小径,观云池两旁春意已然浓郁,站在不远处脚步顿了一顿,宋时窈下定决心再次抬脚踏上观云池边的小道,步伐轻快,春光暖阳彻底驱散了冬日凌寒。
路上偶然遇到花园中散步的孟知寻,两人打了个招呼,她看着宋时窈微笑说:“看来,这些日子困扰你的事情,解决了?”
宋时窈纳闷:“知寻姐姐怎么知道?”
孟知寻无奈摇头:“不知道才怪。”
宋时窈挠挠头,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不好意思地报以一笑,赶忙溜进了陆淮序的院子。
几天不见,陆淮序气色好了不少,面容已不像之前那样苍白,他披了外衫,正伏案而书。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汤药的苦涩,几乎压过陆淮序身上清淡的雪松气息,闻得宋时窈眉头直皱。
陆淮序顺手开了窗,几声鸟叫穿透而入:“这么久,终于想起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