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是被一阵溺水的窒息感惊醒的。
在梦里,他被人追赶,失足跌入深潭,冰冷的水草缠绕着他的脚踝,将他拖向黑暗的水底。他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气。
意识回笼的瞬间,先感受到的是浑身滚烫,喉咙干涩得像要冒烟。他艰难地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卧室门没有关,他那间小小的公寓几乎一览无余。
客厅里似乎有人影。
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朦胧中,好像看见花咏在他那张的旧的布艺长沙上。而稍远些的餐桌旁,站着沈文琅,还有侧身的盛少游,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
高途的大脑一片混沌。
几点了?是天亮了吗?他们……是在准备早餐?
他用力闭了闭眼,一定是酒喝太多了,加上最近被被工作、被这些混乱搅得心神不宁,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周末清晨,也开始出现这种离谱的幻觉了。居然能把这三个人同时想象到自己这间小屋里来。
高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带着一身酸软和疲惫,翻了个身,想把这不切实际的幻象甩掉,继续睡。
然而,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触感真实得不容忽视。
“高途,起来吃点东西。”
是沈文琅的声音,清晰、稳定,就在耳边。
高途身体一僵,猛地扭回头。逆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晨光,沈文琅就站在他的床边,手里端着一个餐盘,正低头看着他。
“文琅?”高途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更强烈的眩晕击中,又跌回枕头里,忍不住咳嗽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沈文琅放下手上的东西,开了卧室的灯,动作熟练地扶起他,将一个柔软的枕头塞到他身后,让他能舒服地倚着。
“上次喝醉了去偷鹿,至少还知道往家里跑。”沈文琅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熟悉他的人却能品出这细微的责备,“这次倒好,直接在大马路上吹冷风……高途,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高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不只是宿醉,还烧了。
他偷偷觑了一眼沈文琅的脸色,看不出明显的喜怒,但高途本能地感到了某种压力。他识相地把“盛少游和花咏为什么在我家”这个疑问给强行压了下去,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吃吧,吃完吃药。”沈文琅将一碗咸鲜粥递到他手里,高途乖乖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客厅。
花咏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望过来,与高途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时,花咏笑了笑。
盛少游也转过了身,手里拿着……高途的家庭药箱,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药品说明书。察觉到高途的视线,他抬起头,挑了挑眉,没说话,丢给他一个“看你干的好事”的眼神。
这诡异又和谐的场面让高途更加恍惚了。
吃完粥,吃了沈文琅递过来的退烧药,高途又被不由分说地按回了被窝里。
“现在几点了?”他趁着沈文琅给他掖被角的空隙,小声问道。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透,再睡一会儿。”沈文琅的声音放柔了些。
“那他们……你们……”高途身为主人的觉悟还是在顽强挣扎,好歹齐聚自家寒舍,似乎还照顾了自己一夜,这实在太惊悚了……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管他们?”沈文琅冷哼一声,这次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不知是对高途的不爱惜身体,还是对客厅里那两个不之客,“安心睡你的。等退烧了,有你头疼……和应付的时候。”
“那我……我喝醉到底打了几个电话……”高途还想问个清楚,却被沈文琅打断。
“就你,会打电话吗?”他俯下身,靠近高途,温热的气息拂过高途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暧昧,“快点睡,要不,我陪你睡,你才能安心吗?”
轰的一下,高途感觉脸上的温度瞬间飙升,比烧时还要烫。
他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正在烧,脸红完全看不出来。他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鸵鸟似的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马上睡。”
脑子里还在混乱地思考着这三个人究竟是如何齐聚一堂这个难题,但退烧药的药效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高途的意识很快便再次沉入了黑暗之中。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压低的、听不真切的属于三个截然不同的人声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