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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流光(第2页)

自卑主义者的试探,终若伊卡洛斯的蜡翼。

用蜡粘合的翅膀,能带他飞离困住他的迷宫,飞向渴望已久的太阳。

沈文琅是太阳,郑与山是太阳,盛少游也是。他们每个人都散着让他向往的光和热。他一次次地振翅飞去,不顾一切。

可每一次,当距离越来越近,当那份温暖几乎要烙在皮肤上时,蜡就开始融化。

是他自己,在坠落的前一刻,主动偏转了方向。他宁愿自己摔进冰冷的海里,也不能让太阳现,他的翅膀是假的。

绝望主义者的构想,悬着达摩克利斯的剑。

达摩克利斯,那个人坐在华丽的王座上,头顶悬着一把仅用一根马鬃系着的剑,看似拥有一切,却时刻活在恐惧里。

如果剑落下,谁会成为达摩克利斯?高途觉得,会是自己。

他只要存在,就让自己不得不面对,恐惧,却因贪恋,又无法真正躲开。

逃避主义者的利器,似是珀涅罗珀的织机。

白天织就,夜晚拆解。用无尽的等待与拖延,对抗着外界蜂拥而至的求爱。

“等我处理好。”

“我需要时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用礼貌和歉意作纬线,用责任和工作作经线,在身前织成一面密不透风的布。

这面布挡住了所有的进攻,也困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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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后,安静地守着那个“孤独终老”的誓言,像珀涅罗珀守着她对奥德修斯的忠贞。

他的奥德修斯,如果真的启程,就会看到他心里住着的那头沉默的鲸。

它沉睡在万米之下的海沟,庞大,安静,与世无争。

海水是它唯一的堡垒,也是它永恒的囚笼。

偶尔,海面上会投下光。

有时是沈文琅强势的探照灯,试图穿透黑暗,将他打捞;有时是郑与山温暖的火把,在岸边摇曳,许诺着人间烟火;有时是盛少游抛下的,带着回忆与激情的浮标,让他沉迷;有时是花咏铺陈的,迷离而虚幻的霓虹,让他迷醉。

光降临的时候,海水会微微升温。

那头鲸会摆动一下尾鳍,因它贪恋那瞬间的暖意,却又深知,自己无法浮出水面。它过于沉重,背负着太多。

每一次光的诱惑,都是一次撕裂。

向上,是渴望的光明与陌生。

停留,是习惯的冰冷与安宁。

它总是在光的边缘徘徊,用鼻尖轻轻触碰一下那份温暖,然后,更深地潜回黑暗。

他对自己说,我尝试过了,只是我不适合。

有时,也将一部分外化成灯塔。

照亮沈文琅的征途,温暖郑与山的港湾,回应盛少游的信号,涂抹花咏的底片,有时,甚至为熟人的迷雾海域提供一丝参照。

努力地光,稳定,持久,无私。

可灯塔本身,是孤独的。矗立在礁石之上,日夜承受风浪的拍打,看着万千帆影掠过,却没有一只能为它停留。

保持距离,提供价值。

当无人为这头深海里的怪物涉险,那头鲸在他的心底出无声的悲鸣,频率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靠近我,你会被我的沉重拖垮。”

“离开我,我会在深海独自窒息。”

所以,他学会了在每一个私人时间妥善地拆分。

一部分留给自己的骄傲,一部分留给沈文琅的秩序,一部分留给郑与山的港湾,一部分留给盛少游的旧梦,一部分留给花咏的谜题。

像一个最高明的魔术师,表演着完整的戏法。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头鲸,日复一日地循环着绝望的航线。它在渴望真正的洋流,哪怕会将它带向可能搁浅的海岸。

有一天,高途看着车窗倒影里自己模糊的脸,忽然明白了。

他所有的不喜欢,都是在为那个喜欢修筑防御工事。

而他所有的喜欢,都指向同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他渴望被看穿,被捕获,被一个人不容分说地从这片自我放逐的深海里,彻底打捞。

不用各自蜷缩,不用各自隐忍,不用各自守着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爱,至死欢愉,直到岁月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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