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纸杯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顺便把台灯打开,“咔嗒”一声,昏黄的灯光充斥在房间里。
微微俯下身,从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体温计,这才回答林素纯的话:“量体温。”
“啊”了一声,林素纯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没好气地接过陈修竹手中的体温计。陈修竹背过身子,等林素纯将体温计弄好。
弄好之后,陈修竹才回过身,看了一眼手机,说:“两点半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接着他环顾四周,搬起书桌前的椅子,搬到了床前,低垂着眉眼,安静地观察着被子上的褶皱。
屋外暴雨如注,雨水刮擦着玻璃窗,在玻璃窗上留下一条长长的、透明的线,似乎是玻璃窗的眼泪。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轰隆”一声,雷声乍起。抬眼望去,玻璃窗的玻璃似乎都快成毛玻璃了。
沉默一会儿,林素纯似乎是没话找话一样,开口道:“你你现在不上班吗?还是你真的像今天早晨你跟楠谨说的,现在腰缠万贯?”
去了一趟台北,发了一个大财,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件事放在陈修竹身上,显得这么突兀和惊讶。
站在陈修竹的角度,他没想到林素纯居然听信了自己的话。那句话当然只是对于图楠谨过激言语而应对的玩笑话,谁知道林素纯竟然差点儿信以为真。
陈修竹问道:“那是玩笑话——还有,先别提他,好不好?”
见林素纯点点头,他心里暗自笑了笑。
“我换工作了。”陈修竹背靠椅背,“就在金融街,下月就要正式工作了。”
林素纯想到金融街,于是也顺着他的话语往下说:“我哥哥也在金融街上班。”
时间来到了两点半,待林素纯将体温计取出来,对照灯光细细一看。接着,她举起手,摸摸额头,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乖乖地裹好被子。
“385。”
陈修竹接过体温计,又担忧地抬起手,伸到林素纯的额头前,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最后,他视线躲了躲,指尖收紧,垂在了身体两侧。
他二话不说地走出房门,前去一旁的卫生间里,拿了一条毛巾。
毛巾的图案还是helloketty,应该还是北京医院他看到的同一条。
将毛巾用冷水沾湿,直到拧不出水。他又将毛巾叠成条状,再次走进林素纯的房间,将毛巾轻柔地盖在她的额头上。
“床头柜上有热水,你一定要喝完——生病就是要多喝水的,多喝水病才能好——哦,还有,每隔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量一次体温。”陈修竹指了指关紧的房门,“我、我去给你买点药。”
他欲要离开,身后的风衣衣摆却被林素纯拽住。
“我去给你买药。”陈修竹又重复了一遍。
林素纯松开风衣衣摆,指着窗外愈下愈大的风雨,担忧地道:“屋外雨很大。”
陈修竹静静地凝望着林素纯的双眼,他那双乌黑的瞳孔,宛若裹挟着一整座宇宙。
如果宇宙是有限的话,那么这双眼睛里,一定藏匿着万千星辰;如果宇宙是无限的话,那么这双眼睛里,一定拥有着二百五十万年的光辉岁月。
而他就是这么平静地看着床上的她,眸色温润如水,像是黑夜中的一轮弯月。若是运用任何言语去描写这时的神色,文字一定会失效。
“那件事以后我就下定决心,我不会再让类似的事件重演。”陈修竹郑重其事地道。
林素纯愣了愣,指尖抓了抓被子,神情有些哀伤,但她还是感激不尽。
“陈修竹,”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是画室的备用钥匙。”
如十个月前一般,是今年年初。
林素纯第一次来到陈修竹的家里,他先是给她找了一双干净的、全新的拖鞋。
她看着陈修竹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将电脑放好,换上一件新衣服。林素纯发现陈修竹一直在自己的桌子上找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是找到了。
远远地,林素纯看到陈修竹手中一直拎着一个亮亮的银色物品。她没有太在意,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往客厅走去。
可没走几步,陈修竹就站在了林素纯的身后。他叫住她的名字,林素纯也在顷刻间回过头。
“林素纯。”
陈修竹举起手中的亮晶晶的银色物品,林素纯看清了,原来是一把钥匙。只见,陈修竹抬起林素纯的手,拨开她的指尖,在她手心里放了一把钥匙。
触感微凉,但也温热。
“这是备用钥匙。”陈修竹对林素纯弯起眼角,勾起唇边,眼含笑意。
楼下雨水很大,而陈修竹没有带伞,只好以最快的步伐跑到药店里。
药店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旁边。这一路也就八百米,但陈修竹确定这一定是自己有生之年跑过最快的八百米了。
心中装着一个人,而且也不是学校的圆形操场,自然感觉不到累——因为脑海里全都是林素纯,全部全部全部是林素纯。
走进药店后,药店的老板看着一个人淋了个落汤鸡的样子——黑色风衣从衣摆往下滴着水,牛仔裤的裤脚布满泥土,头发还被雨水淋成一缕一缕的,药店老板更是吓得不成样子。
“小伙子,你——”药店老板开口。
陈修竹走到柜台处,说道:“老板,劳烦您拿一些布洛芬或者泰诺林。”
“啊——好——”药店老板拖长腔调,从仓库里拿着两盒布洛芬和一盒泰诺林,放到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