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同甫停了一瞬,没好气的一放茶杯:“我问的是刚刚他们说什么吗?我是自己没长耳朵?”
“我是问你这江蔚这段时间在南洋干什么了!”
管家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底下人的每天来报都是说江蔚今天在客栈吃了什么菜,见了什么人,上了几次厕所,这江蔚也没干过什么事情啊。
还是那句话:当主子的轻视忽视江逾白,作奴才的自然也是上行下效。
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不管是夷人还是华商,都心照不宣的有意隐瞒了部分实情,尤其是对于王之的走狗方同甫。
等几人都换好了衣服,尤其是方同甫被江逾白还上手改变了一番容貌,这番藏头遮尾的,他有点不爽。
但郭冈在,方同甫也没好说什么。
江逾白在前头带路。
越走人越多,越走方向越不对劲。
郭冈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但方同甫在南洋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这不就是去澳口港的路么?
他让管家支给江蔚的,也就不过千两银子而已。
这么点钱,能在澳口港买个茅房都算是很不错了。
江逾白说的却是“动工”。
一行几人走近了,还真能听着有人干活时候的口号声。
再拐弯,便能见一群赤裸着上身,正在热火朝天干活的力工搬搬抬抬,期间还掺杂几个泥瓦匠和木匠在忙活。
靠近港口的这一片位置,已然有了一排厂司的雏形了。
郭冈眼眸微亮:“我竟不知江先生动作如此之快。”他没有怀疑这片厂司的归属,因为在这种问题上作假得是多愚蠢的人?
再者,君不见和江逾白不对付的方同甫一言不发么。
“过誉,只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而已。主公同方兄都协助我不少,不然哪里来的天时地利人和呢。”江逾白态度很谦虚。
和管家刚头贴着头嘀嘀咕咕完的方同甫,听了江逾白这番明着是夸奖实则是讥讽的话,顿时有些恼火。
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脸皮厚,能顺杆子上:“正是如此,我虽没怎么同贤弟交流,却知贤弟筹谋,多有配合,却也不曾想贤弟真能成事。”
“我瞧郭兄也是好奇,贤弟不妨为我们解惑一二。”
这就连称呼都变得更为亲近了。
江逾白没计较这些,简要讲了讲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南洋的所作所为。
郭冈和方同甫都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他对江逾白是没有什么偏见的,如今正视了江逾白的能力,也是不由感叹,还是王之慧眼识珠,不远千里认识把人从内陆给忽悠了过来——在旁人听到的版本里,王之为了维护自己的领袖形象,自然是不会说由江逾白点醒招安内幕了,在他自己的口中是他慧眼识珠,千金买马骨——所以,江逾白,此诚奇才也。
且不说战略能力到底如何,这无中生有、招摇撞骗的能力指定是有一套的。
打仗打的是什么?
不就是后勤粮草,只要有钱,上赶着有人愿意送粮草补给呢。
郭冈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那说书的都不带这么精彩的,他甚至击节赞赏道:“江郎果然非寻常人,初来南洋,便能这般风生水起,真是不知再给你几分助力,又能闯出怎样一番天地了…”
郭冈不是傻子,江蔚话里话外,不曾提到方同甫,就已经表明了方同甫的冷待。
他代表王之,说出这话,是有敲打方同甫不要太过分的意图的。
方同甫听得也是眼眸亮晶晶,没想到生意还能这么做。在一个良港的利益面前,他自觉地抛开了那些小小的不愉快,看向江逾白的眼神都热切了几分。
良港从来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手的,他白日做梦想要的都是一个属于自己的良港,这下是真成真了。
“我这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真要我后续还管着这些事,又是同夷人交涉,又是与华商周旋,多少有点左支右绌。日后这些事,还是要仰仗方兄的。”
江逾白可没打算这等琐事都要揽着自己做,一开始就是奔着放权去的。
这段话更大的取悦了方同甫。
“我南洋就是缺先生这样的大才啊!南洋有我们这卧龙凤雏在,这不就是龙兴之地?”
方同甫是一时激动,口不择言了。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龙兴之地,多少有点大逆不道,赶忙要改口。
郭冈也是惊了一跳,此等军事机密方同甫是从哪儿知道?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目前而言,王之的所图,也就只有江逾白、江鸣、郭冈等寥寥几人知晓。
郭冈一巴掌拍在方同甫后背上,不留痕迹的转移走了话题:“什么缺不缺的,这话可就生分了,都是自己人。为兄弟两肋插刀都是应当的。”
“我瞧着今日是个好日子,这样,今日就让同甫兄做东,咱们促膝长谈,不醉不归才好。”
江逾白面上带笑,却是准备拒绝的,他并不喜欢喝酒。
谁知这时候江鸣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真是一碗黑漆漆的中药。这都还没喝呢,光是闻一闻就叫人头晕目眩。一股浓烈的苦味直钻喉管。
“兄长。”
江鸣这小子就像闻不到一样,还招呼他:“该喝药了,这可是白郎中亲自看了一下午煎出来的,要趁热。”
江逾白抿了抿唇,无动于衷。
方同甫瞧着,莫名有点幸灾乐祸。被上官偏爱,也不全是好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