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帐帘被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段令闻手中还拿着一瓶金疮药,他正欲开口说话,却被眼前一幕愣了神。
只见景谡赤裸着上身伏在榻上,而覃娥姿态亲昵地俯身在其后背,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近得有些过分。
段令闻的脚步霎时钉在原地,脑袋骤然一空,本来想说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好半晌,他悄然将手中的药瓶收进手心里,“我……我走错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等等……”景谡猛地起身,却牵扯到背上伤口,闷哼一声,他屏退旁人,“都退下。”
覃娥微低着头,劝道:“将军,你的伤……”
“退下。”景谡低声呵斥道。
覃娥垂首应了声“是”。
段令闻本也想离开帐内,可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景谡身前的伤疤上,那是之前在翻江蛟水寨落下的伤,他的脚步顿时沉重得无法移开一步。
“你是来给我送药的,是吗……”景谡维持着半撑起身的姿势,背上的伤口因方才剧烈的动作而重新渗出了血珠。
“先上药吧。”段令闻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景谡看见了他手上的药瓶,便道:“闻闻,你帮我上药,好不好?”
段令闻缓步靠近,看着背上血淋淋的伤口,终是不忍地留了下来,“你别乱动……”
这二十鞭挨得结结实实,段令闻给他上药时,指尖还是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景谡的手指紧抓着榻沿,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段令闻的动作立刻顿住,指尖悬在空中,好一会儿,他才稍稍动了动。
待上完药后,段令闻低声道:“好了……”
没有回应。
段令闻抬眸看去,只见景谡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见他额头还沁着薄汗,下意识地,段令闻伸出手,替他擦去额间的汗渍。
做完后,段令闻才反应过来,他缓缓收回手,目光不由地落在他背上的伤口上,低声呢喃道:“你是故意的……”
景谡是军中主帅,即便是叔父有意罚他,也不会让人打得这么狠。
他是一点都没给自己留情。
段令闻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帐内。
“李医师……”段令闻来到医庐,想问他再要一些金疮药,却见医庐里面只有覃娥一人。
“见过夫人。”覃娥屈身行礼,又道:“当日在宛城外不知夫人身份,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段令闻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温声道:“不必多礼。”
覃娥眸光闪烁,方才帐内之事,段令闻看得一清二楚,她以为,段令闻是来敲打她的。
但很显然,段令闻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他反倒是问起了覃娥这些日子在军中如何,一副极为关心她的样子。
“多谢夫人关心,一切无碍……”覃娥恭身回应。
段令闻不善言辞,沉默片刻后,便转移了话题,“若是李医师回来了,麻烦告知一下,就说我来找他要几瓶金疮药。”
覃娥微微点头,“是。”
段令闻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说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告诉我。”
前世,覃娥帮了他许多,到最后覃娥还想帮他离开洛阳,只是他却坚持要与景谡道别。
那时,覃娥问他:若景谡不让你离开,又当如何?
他只说:不会的……
景谡已经得到了一切,他想要什么人都有,不会抓着他不放。
覃娥却铁了心认为,趁景谡忙于开国之事,分身乏术之时,立即离开洛阳。她会帮他易容,没有人会发现他去了哪里。
可段令闻却觉得,他与景谡的这么多年,总该有个坦坦荡荡的结束。
于是,他不顾覃娥劝阻,还是去见了景谡。因此,两人不欢而散。
或许,他若是听她的一句劝,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发生。他会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在那偏壤的小村里,度过漫长的余生。
…………
两日后。
覃娥亲自将几瓶上好的金疮药送到段令闻帐内,见他唇色浅淡,便提出想为他把脉。
段令闻知道自己身子如何,刚想婉拒,可一想到这是她的好意,最终还是点头坐了下来。
覃娥的医术的确不错,和寻常大夫一样,也看出了他体内的寒症。
她眸光微闪,已有打算,“我隐约记得,我祖父留下的医书中曾有过相似记载,夫人可否让我一试?”
出于信任,段令闻没有犹豫,“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