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韶钦和其他医护人员也纷纷背起行动不便的老人或搀扶着吓坏的村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不远处那座山坡艰难转移。
泥水浑浊,水下情况不明,沈霁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湿衣紧紧贴在身上,努力在泥泞的坡道上保持平衡。
突然,山侧传来一阵“簌簌”声,泥土和小石块混着雨水滚落下来。
“小心!注意泥石流!”有人警告。
人群一阵骚动,恐慌蔓延。
而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从叶韶钦的衣兜里传出来,竟然有信号了!
叶韶钦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是查尔斯打来的,他立刻按下接听键:“查尔斯!”
“叶!”查尔斯问:“你们怎么样?新闻说那边”
“我们在往山上跑,情况很糟,可能要爆发山洪了。”叶韶钦喘着粗气。
“沈霁和你在一起吗?”查尔斯又问。
“在一起!我们都在一起!”叶韶钦大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在风雨中清晰。
“嗯。”查尔斯的声音断断续续:“裴泽景来”。
“什么?”
叶韶钦追问,想要听得更清楚,然而“嘟——嘟——嘟——”,信号再次中断,几乎是同时,“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右前方传来,伴随着树木断裂的咔嚓声,一片山体坍塌下来
裴泽景赶到菲洲后,立即通过当地关系租用一架直升机,查尔斯带着搜集到的信息与他汇合:“最后通话时的信号基站定位在这一带,但具体位置”
直升机的旋翼开始轰鸣,裴泽景系紧安全带,目光如鹰隼般投向窗外那片被洪水肆虐后的大地,河流改道,道路消失。
“降低高度!沿着河道边缘,注意任何可能的高地、坡顶!”
裴泽景对着驾驶员喊道,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失真,每掠过一片被洪水围困的坡地,他的心脏就紧缩一分,突然,他双手紧紧抓住前排座椅的靠背:“那边!”
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尚未完全停歇,裴泽景已一把推开舱门跳落在地面上,查尔斯紧跟其后,指着前方一片混乱的区域:“救援队临时营地就在前面!”
裴泽景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周围嘈杂的人声、哭声、救援指令声混杂在一起,嗡嗡地冲击着他的耳膜,几句零星的对话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之前山体坍塌那边……埋了几个……”
“好像是这次来的外国医生……”
“沈霁!”裴泽景开始疯狂地一个个帐篷掀开寻找,终于,在一个帐篷的角落里,他看到叶韶钦靠坐在简易行军床上,一条腿打着石膏,正望着帐篷一角虚空处发呆。
裴泽景的心沉得更厉害,不祥的预感如同巨石压顶,他几步冲过去,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也浑然不觉:“叶韶钦!沈霁呢?沈霁在哪儿?!”
叶韶钦被他晃得回过神,抬起眼,眼眶是红的,嘴唇干裂:“沈霁……他……”
“他怎么了?”
裴泽景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底瞬间爬满骇人的红血丝,叶韶钦被他吼得微微一颤,虚弱地喘了口气:“你……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他每说几个字都要停顿一下,显然虚弱到极点:“我本来……就没力气说话……”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沈霁他……”
“裴泽景?”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沙哑,却如同天籁般的声音,从裴泽景身后响起,他猛地松开叶韶钦,霍然转身,帐篷入口处,逆着光站着的就是沈霁!
沈霁的脸上和头发上还沾着泥点,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甚至划破了几处,但他确实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些许茫然地看着他。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席卷裴泽景全身,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人紧紧地搂进怀里,手臂用力到像是要将对方揉碎。
“沈霁……沈霁”他将脸深深埋在对方带着泥土的颈窝,一遍遍喃喃着他的名字,带着劫后余生的慌张:“吓死我了,你去哪儿了?!”
他语无伦次,只有怀抱收得更紧,用最直接的触感来确认这个人的存在。
沈霁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剧烈颤抖,他抬起沾着泥污的手回抱住裴泽景紧绷的背:“我本来想去找点水喝,但是那水看起来比我的脸还脏。”
裴泽景稍稍松开了些许,双手捧住他的脸:“不脏,最好看。”
沈霁擦了一下脸:“你怎么过来的?”
“我找了认识当地军方的人,但他们确实不能让我跟着一起。”裴泽景语速很快,依旧带着未散的后怕:“后来我就联系了一个私人直升飞机救援队,直接飞过来的。”
“嗯。”沈霁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们同行的一位医生被落石砸中,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裴泽景见他疲惫的样子心口一阵揪痛,再次将人拥入怀中,这一次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沈霁的额头,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沈霁,这次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沈霁看着他眼底的红,紧抿的唇,以及周身散发出濒临崩溃后强行压抑的气息,一时说不出话。
“我并不是要阻止你做什么。”裴泽景继续说:“但你的确是第一次来这些地方,而这里需要很多专业的野外生存知识,暴雨、山洪、迷路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我们回去”他的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陪你找最好的教官,系统学习野外急救、方向辨别、危机处理等我们都准备好了,再来,好不好?”
其实没什么好不好,讲道理裴泽景显然不在行,他只要先把沈霁绑回去再说,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