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思宁还站在那里。
江译白说不用打包了,他就这样拿着走。
到她身边时,江译白的手已经被煨得滚烫,他把奶茶塞进葛思宁手里,“拿着。”
葛思宁沉默地顺从,捧着杯子,一言不发。
江译白看她垂头时倾下的睫毛,竟没有勇气面对她的眼睛。
他敞开手心,贴上葛思宁的手背。
感受到体温的葛思宁抬眼看他,江译白却不知为何,移开了视线。
葛思宁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喝那杯奶茶。
最后是江译白觉得风变大了,再吹要头疼,于是带她回到车上。
刚准备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可一转头,坐在副驾驶的葛思宁已经泪流满面。
习惯了她大吵大闹的哭泣方式,此刻面对她无声滚落眼泪,江译白的第一反应是无措。
密闭的空间里,他听到葛思宁哽咽着开口。
“哥哥,我好没用。”
他慌了神,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反驳,“不,思宁,你怎么会没用呢?”
“你这么善良,这么勇敢,你做过很多人不敢做的事,也做了很多人不会做的事……至少,你拯救过我啊。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到现在还是一蹶不振。思宁,思宁,最好的思宁……不是你的错。没用的不是你。”
他越说,葛思宁哭得厉害。
江译白的心都快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口,全世界都站在葛思宁的对立面,可他不能。可是,可是,现在不说的话,什么时候才说呢?他已经瞒过葛思宁一次,如果这次再不说,她势必会恨他一辈子。
伤她的心还是和她老死不相往来,两种选择都不是江译白想要的。
可是,可是。
“思宁,思宁,你听我说。”
他没有哭,也没有哽咽,可他内心淌出的歉意和愧疚,并不比葛思宁的眼泪少。他逼迫自己直视她,直视她的期待。葛思宁现在肯定在想,他会说什么呢?他还有多少鼓励和安慰呢?她都想要。
可惜,江译白不能再给她这些了。
这样只会徒增她的依赖。
他说,“思宁,我要走了。”
命运馈赠他第二次难得的机会,可江译白此刻只觉得抱歉。
葛思宁愣愣地望着他,眼眶里还挂着泪光。
“去哪里?”
她傻傻地问,“去哪里?”
江译白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她的眼睛告诉他,她知道答案。
葛思宁一直重复,去哪里。
而江译白能给她的回答只有,对不起。
她不再问,我怎么办。
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别过头去,哪怕是这种时候,她依旧不忍看他难过的容颜-
一模结束以后,学校进行了职位调动,美其名曰平衡资源,实则只换了一两个老师,目的是给吴思留几分薄面。
葛思宁的新班主任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也是教语文,大约三十出头,说话一板一眼的,但是意外地好说话。
其实到这个阶段,老师已经不重要了。大家都已经找到自己的轨迹,人人都恨不得一口气跑到终点。
成绩出来以后,葛思宁估测过,去c大是稳了,但想随便挑专业,她还要再努力一点点。
她发呆的时候总在草稿纸上写c大,不敢写那个人的名字。有一次被老师抓了个正着,结果纸拿起来,满满的c大。老师拍拍葛思宁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思宁啊,有梦想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听课。别钻牛角尖。”
那件事以后,学校应该是给老师们开过会,以往尖酸刻薄的科任老师现在说话都委婉了不少。
走廊外面加装了防护栏,但是到外面放风的同学却越来越少了,一是复习计划紧迫,二是老师看到了就会驱散。
学校制定了很多新制度去构建新秩序,而李函,永永远远地留在了旧的秩序里。
可葛思宁会永远记得他。
高三生上课上到到除夕夜才放假,葛思宁回到家,差点被玄关堆放的年礼砸到脚,她心有余悸地喊了声“爸”,王远意诶了一声走出来,又很快回到厨房去:“马上吃饭了啊。”
今年考虑到葛思宁要高考,葛朝越又不在,所以葛天舒自己回了爷爷奶奶家。王远意白天去拜访,晚上又回来给葛思宁做饭。
家里前所未有地冷清。
王远意突然问她:“你和译白吵架了?”
提到他的名字,葛思宁心里一咯噔,含糊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