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译白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端着咖啡杯。
那个小巧玲珑的杯子在他手里变得更加袖珍,葛思宁不是第一次偷窥他的手,但还是第一次不怕被他抓到自己的眼神。因为她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来假装自己不敢看他的眼睛,以至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的手。
他身形修长,比例优越,手臂和手指自然也不会差。
脱掉的大衣里面穿的是黑色打底衣,贴身的材质裹出他日渐壮硕的肌肉线条,胸口鼓囊囊的,略有崩坏之势。
可到腰部又陡然收敛,线条变窄,窄得性感,窄得葛思宁觉得自己的双臂可以轻松将其环起来。
窗外在下雪,他在思索。
葛思宁的视线慢慢往上爬。
江译白的短暂沉默令她变得大胆。
她借着日光和雪色将他看透,连同皮肤下暗藏的血管都想一一笑纳。
葛思宁知道,他此时在想的是,该如何跟眼前这个即将迎来十七岁的少女解释爱情,又该如何引导她走向正确的道路,以此来遏制她误入歧途的可能。
可她却在他的苦恼中将他拆解,剥落,借他的出神将他放肆吞噬。
葛思宁看得入迷了。
她好想告诉江译白,你不用说了,已经晚了。
她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雪越下越大了,窗外陆续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他们有的带了伞,所以脚步悠闲;有的连衣服都没穿够,哆嗦着打了个喷嚏,小跑着前进;有的被橱窗里温暖的光芒吸引,推开了这扇门,问店员要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还有一杯热饮,经过他们的时候,还多看了两眼。
葛思宁的蛋糕快吃完,江译白问她还要不要。
她摇摇头。
也是在这个时刻,他似乎是终于想好了说辞,开口了。
“思宁,关于你的问题,‘为什么别人会喜欢我’这件事,我有我的理解,可能不太准确,但是你愿意听一听吗?”
“当然。”
“你有很多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但你似乎一直都不知道。并不是只有符合世俗意义的优点才是优点。就拿性格来说,那些能够令你免受伤害,过得开心、洒脱的特点,哪怕会被人说成是小气、自私、脾气差,也不妨碍这些是优点。而且对于你来说,这些优点保护了你自己,让你少受了很多委屈,让你的情绪得以发泄,在某种程度上促使你成为一个‘爱自己’的人。你知道吗?爱自己这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意识,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你是稀少的一部分。
“所以这样珍贵的你,被别人喜欢,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勺柄被葛思宁捏得温热。
在江译白开口之前,她以为他会说“你很好”,然后列举一大堆她或许根本不存在、只是伪装出来的优点。或者是拿她这两年的变化来举例,比如变好的成绩、身材、皮肤……然而这些后天才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原本的她。
可原来在他眼里,竟然是这样想她的。
就连她自己都会偶尔反思、唾弃的部分,在他看来,也是可以被夸奖、被喜欢的。
江译白把杯子放下,杯底在碟子上发出轻轻的接触声,像极了葛思宁此刻的心声。
那是一阵宛如教堂钟声般悦耳的回响。
江译白提起之前的一件小事。
他不知道葛思宁还记不记得,于是简要地复述了一下。
他说:“我刚才说的话,也是对你质问的回应。”
那天葛思宁问他,在他心里她的性格到底是有多不好,所以他才会总是问自己,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在生气。
而今天他说,他觉得这些小脾气也是优点。
葛思宁哑口无言。
她的双手因为羞怯而缩到桌下,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眼前的男人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她以为自己的小心机滴水不漏,实则是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从她口中套出实话。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在拥有比她成熟一百倍的心智的同时,也拥有操控她情绪、牵着她鼻子走的能力。
手指紧紧地勾缠在一起,葛思宁最后小声说。
“你忘了吧。”
“嗯?”
“无论是情书的事,还是之前……质问的事。”
太幼稚了。
而葛思宁一直都想将好的那一面给他。
彼时她单纯地认为,好的定义即是成熟。
所以这些不成熟的试探,葛思宁希望他忘掉。
雪停了,江译白送她回去。
路上,葛思宁放在口袋里的手一直在摩挲那个小盒子。
她没有当着江译白的面打开,因为她现在没有精力去应付他给的惊喜。
他做的任何事情在葛思宁这里都意义非凡。
哪怕打开盒子里面只是一个塑料玩具,葛思宁也会觉得异常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