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噩梦。是我……”
他说着,羞赧起来,但还是勇敢地说了下去。
“阿耶,我尿床了。”
萧洛陵闻言并没有惊讶,只是越过他看了一眼身后湿漉漉的床榻,原来适才晚晴是在为她更换床褥。
怪不得这崽子哭成这样,原来是不好意思了。
晚晴的耳根子也是热的,伏身告罪:“奴婢伺候不好太子殿下,让殿下不小心又……”
“此事不怪你,小儿都如此,朕养他比你久,以前太子在马背上也常尿朕一身。”
萧洛陵似是在对晚晴说,又似是在对别人说。
末了,他笑了一声,并没嫌弃萧念暄脏兮兮的屁股,只是将小儿抱到软椅里,伸手拽向太子的裤头,要替萧念暄将脏衣换下来。
原本萧念暄是乖乖不动地享受阿耶服侍的,可眼风忽而瞟见了一旁的绪芳初,惊觉她也在,瞟见之后他立马不淡定了,手足无措慌乱掩饰。
三岁的孩童对于这种事,只有极其朴素的羞耻观,他甚至都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掩饰,就是觉得把自己光溜溜地暴露在别人面前,不好。
而且阿耶之前也一直教导他,人非刍狗,立而有仪,绝对不能光屁股出去耍。
晚晴是和他朝夕相处的熟人,但当了绪芳初的面,他就很不自在地想要掩饰。
他的阿耶这次竟推翻了之前的教导,凉笑了声,语调却是上扬的。
“还知道怕丑了。”
说完就不由分说拽落了萧念暄的裤头。
“……”
大片的白嫩娇肤被袒露无疑。
奶娃娃的脸蛋涨得通红,不敢看同样处于震惊之中的绪芳初一眼,呜呜咽咽地捂住了脸。
萧洛陵淡声道:“她不是外人。”
绪芳初吓得心里一抖,刚要转过脸避开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偷觑向语出惊人的新君。
他熟练地替儿子换着绸裤,将后者湿润润的屁股蛋子擦干净,再套上一重用料柔软的棉裤,整个过程里他的脸上并未看见一丝的不快,极有耐心,仿佛这种事他已做过无数回,早已驾轻就熟,早已熟能生巧。
“先前你生病时,是她救了你的小命,医者眼中无男女,你全身上下早已都让她看见了,又有什么可羞的。”
他解释完,小太子眼底浓郁的疑惑一点点散尽。
只是在穿上裤头之前,仍然不好意思面对这位美丽亲切的医官,他别过了小脸,耳朵尖冒出了朵朵彤红。
直至裤头笼上,小太子恢复了储君的威严,他才慢兮兮地沿着阿耶的双膝滑落下来。
这时,晚晴已经带着换下来的床褥和太子殿下的脏衣红着脸退下了。
萧念暄望着显得比他更拘束的绪芳初,仰起了脸颊,看了好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位美丽亲切的医官,她的面容有些似曾相识,但又说不上来了。
他只是隐隐地能感知到,眼前的医官和晚晴一样,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伤害他,而且会和他成为很好的朋友。
母子俩对视了好几眼,绪芳初也惊讶地发觉,原来小太子和她生得竟然极为相似。
除了那双幽长美艳的凤眸传承自他的父亲,那张宽窄得中的鹅蛋脸、白里透粉的芙蓉腮,还有鼻梁底下樱桃红的嫩嘴,其实都与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知道旁人怎么看这两张过于雷同的脸。
她心底不安起来,担忧以君王的多疑多思,迟早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一晌后,天子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绪大人医术高超,替太子看一看脉象,看前阵子的病,是否留下了病根。”
这也许只是托词。
先前她是施针救治了太子殿下,然而后来负责太子汤药诸事,一直都是太医令亲力亲为,她们这些猢狲喽啰,哪里有资格过问太子殿下的脉案。
但兴许就如天子所言,他亲眼见过自己救下了裴娘子与太子,所以对她的医术过于信任了一点儿?
绪芳初没做他想,确实心里记挂着小太子的病情,她趋近前,和善温柔地弯腰对小太子道:“殿下,你坐上去吧。”
说着葱根般的食指往太子殿下跟前的梨纹椅指了下。
小太子听话地爬上了椅,正经地往圈椅里一坐,竟很有君威,都说虎父无犬子,别看平日里软糯,该有的太子的规矩与威仪分毫都不差。
他将袖口底下圆润的小手探了出来,架在圈椅旁的梅花案上。
绪芳初偷觑了眼新君眼色,对方未置可否,不知在思量何事,眼皮往下坍落,薄薄的眼帘遮蔽了几分瞳仁的华光,显出一种游离在外的错觉。
她踧踖着,捱了片刻,这才斗胆近前,伸手搭住了小太子的脉,静聆他沉而有序的脉搏声。
萧念暄叽里咕噜着,嘴里念念有词,“不生病。不生病。不生病……”
他这一念,也念回了新君的注意。
萧洛陵哼笑了一声。
绪芳初不解:“殿下说什么?”
身为医者,留意病人的话是本能,因为很可能这就是切中症结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