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珩木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侍卫也讶异地忘了规矩擡眼直视。
顶着两人震惊的眼神,顾砚舟回头,板着脸一本正经:“是大嫂。是大嫂心善,早上恳我请太子殿下帮忙请个御医的。”
“哦——————”
慕景珩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又转了话头吩咐侍卫去请擅妇人症的名手,特特强调诊治时一定要……
剩下的话,是他贴着侍卫耳根说的,顾砚舟没听见,只瞧见他心情大好地挥手,一再叮嘱莫忘了。
甚至还亲自送他出宫,又拍着御医肩膀提醒。
发须皆白的御医拱手行礼,虽疑惑却不敢多问。
马车汩汩回府时,窗帘扬起,漏出慕景珩促狭的笑眼。
顾砚舟瞥见了,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视线缓缓落在御医上身上,试图探出一二。
可宫里御医的嘴比死刑犯都严。只一眼,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头疼阖眸,希望殿下不要乱来。
显然,他还是希望少了。
当御医把完脉开完方子,手离开笔的下一瞬,毫无征兆地转身对着俞南枝行礼:“太子殿下说顾大夫人果然如传言般贤良,竟还特意替砚舟夫人寻妇科良手。”
彼时,俞南枝拧着眉头,一脸莫名:“殿下当是说笑了,我不曾……”
御医闻言又忙拱着手一阵正经转述:“太子殿下说了,若是顾大夫人否认,那便是顾侍郎自己心疼夫人拿顾大夫人作挡——”
“方太医!”
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盯着兄嫂揶揄的目光,他抿着笑,强行送客:“方太医,时辰不早了,宫门想也快落锁了,您还是快回宫吧。”
末了,又磨着後槽牙道:“烦请转告太子殿下,明日臣定亲自上门道谢。”
“顾侍郎放心,您的话臣定送到。”说着,便提了药箱出门。
好不容易送走了方太医,还没喘口气,又听到俞南枝的调侃:“你还担心砚舟不会疼人,瞧瞧,这多会疼人?”
“是我多虑了。”顾砚声含笑附和,眼底满是揶揄。
顾砚舟身子一僵,掩在袖下的手不自觉轻拈,面上却是不显,板着脸应下一道道调侃。
虽是这般,可顾砚声是看着他长大的,只一眼便瞧出少年羞怯。低头抿笑间拉着自家夫人悄然离去。
室内又静了下来。
宋司韫靠在床上,眉眼间少了往日活力,满是被疼痛侵染的疲惫。缓缓擡眼,轻声道:“多谢。”
顾砚舟亦看向她。
还是与昨日那般,面色惨白。活似琉璃娃娃,一碰,便碎了。
可她不该是这样的。
她永远活泼,永远充满朝气。骂人时嗓门大的人耳朵也跟着震;生气时总有报复的力气;便是求人也总是扬着头。若是向别人道谢,更笑得像偷腥的小猫,永远灿烂。
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不知何时,眼睑悄然下垂遮住万般心绪。
四下环顾间,瞧见床榻脚凳旁仍放着两个冰盆。默了默,擡步过去端起来,欲挪远些时忽地手上一热。
是宋司韫。
“干什麽?”她仰头看他,像是护食的猫,语调却又软的可怜,“那是我的冰盆!”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藏在锦被下搁着汤婆子的小腹,神色不变:“寒气侵体则血滞。”
腕间滚烫松了些,床上传来讷讷蚊吟:“可我热。”
顾砚舟想了想,“留一个。”
腕间桎梏瞬间松开。他垂眸,正对上一双狡黠的杏眸,“你说的,可不许骗人!”
又被骗了。
无奈失笑,转身时又道:“此後你每日,只得食一份冷饮子。”
身後传来一阵哀嚎,不一会儿又变成了不住的哎呦。
瑞雪阁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