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们’。”霁的目光投向琉确,冰葡萄酒色的眼眸深邃如渊,“用我们联结所产生的、独一无二的‘存在频率’。它不是单纯的爱情,琉确,它是更本质的东西——是一个绝对理性的观测者,与一个拥有扰动规则潜能的凡人,在悖论中诞生的、超越了原初设定的全新‘常量’。”
他指向结构图的核心,那里有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流在激烈地旋转、碰撞、试图融合。一股是清冷的月白与冰蓝,代表着霁作为观测者的本质;另一股是温暖的琥珀与鎏金,代表着琉确的联觉与灵魂。它们交织的地方,空间都呈现出扭曲的质感,既美丽又恐怖。
“看这里,”霁的指尖点在那片混沌的交界处,语气凝重得像在触碰命运的开关,“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强行融合,如同正反物质相遇。理论上,只会有一个结果——彻底的湮灭。”
琉确的心脏猛地一沉。
“但是,”霁的话锋一转,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如果在湮灭发生的临界点,注入足够强大的‘定向坐标’,就能在湮灭的废墟上,强行‘定义’出一个新的、稳定的存在状态。一个既非纯粹观测者,也非纯粹凡人,而是同时包含两者特质,并被我们自身意志所锚定的新法则。”
“定向坐标?”琉确捕捉到了关键。
“情感。记忆。意志。所有我们共同创造的、无法被规则量化的东西。”霁的声音低沉下去,“尤其是……你即将献祭的‘感官’。”
琉确瞬间明白了。这就是“感官殉道”的真正意义。不是简单的牺牲,而是将他所有关于霁的、绚烂的、超自然的感官记忆,作为最强烈的“燃料”和“坐标”,投入到那场危险的融合中去,引导湮灭的结果,指向新生。
“成功率?”琉确的声音干涩。
“无法计算。”霁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这是前所未有的悖论行为,没有任何数据支持。可能万分之一,可能……为零。”
“失败的结果呢?”
“最好的情况,我们一同湮灭,归于虚无。最坏的情况……”霁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极淡的晦暗,“融合失败,能量失控,我的观测者本质可能会被主规则强行回收,而你……你的灵魂和存在痕迹,可能会被彻底打散,永久放逐在维度夹缝,连‘死亡’都成为一种奢侈。”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琉确的心上。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赌注是他们的一切,包括比生命更珍贵的“存在”本身。
房间里再次沉默下来,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阳光移动,将能量结构图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像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图腾。
许久,琉确缓缓站直身体。他走到那个悬浮的能量结构图前,伸出手,指尖穿过那冰冷的、代表着湮灭风险的混沌区域。他没有看霁,只是凝视着图中那抹属于他自己的、即将燃尽的琥珀色。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霁凝视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眼角那颗仿佛凝聚了所有决绝的泪痣。
“在仪式开始时,放弃所有抵抗,向我完全敞开你的灵魂和记忆。然后,在我引导能量冲击临界点时……”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你需要主动地、彻底地,剥离你所有的联觉,以及我们之间所有浪漫的感官记忆,将它们作为祭品,投入核心。就像……”
他顿了顿,寻找着恰当的比喻:
“就像亲手点燃自己的灵魂,为我们照亮那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琉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图书馆初遇时霁身上流转的星尘,雨夜中彼此确认存在的疯狂,天台盟约时交握的双手,还有那些日渐模糊、却依旧温暖的色彩和气息……这一切,都将由他亲手付之一炬。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燃烧后的灰烬般的决然。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悲壮的告别,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却仿佛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勇气与力量。
霁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永恒。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那个能量结构图,而是轻轻握住了琉确停留在混沌区域的那只手。
在他们双手交握的瞬间,整个能量结构图猛地亮起,那两股纠缠的能量流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那么,”霁的声音与那嗡鸣共振着,清晰地传入琉确的识海,“开始吧。”
感官殉道
没有选择实验室,也没有选择任何具有象征意义的地点。他们回到了那间承载了最多记忆的公寓。这里,每一寸空气都曾浸染过琉确联觉中的色彩,每一处角落都曾回荡过两人交织的呼吸。在此地献祭,再合适不过。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两人相对而立,站在客厅中央,脚下是那片曾见证过雨夜疯狂的地板。
“准备好了吗?”霁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那些即将逝去的精灵。
琉确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开始深呼吸,试图在脑海中勾勒那些他视若珍宝的画面,调动那些日渐稀薄的感知。
霁抬起手,指尖并未触碰琉确,但琉确立刻感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包裹了自己。那不是侵略,而是一种引导,如同灯塔的光芒,为他照亮了通往自身灵魂深处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