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开车,一边想。
入户柜上摆着的醒目相框,装着她十八岁生日的笑颜。每天进进出出第一眼就能看到,待会儿她发现了,他要如何解释。
看完电影不出意料也该十二点多了,要是她说累了,懒得来回跑了,该如何是好。
旁的不说,他家没有她换洗的衣物,让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看到她穿着昨日的旧衣,多半要脑补什么。
还有,客卧压根没人睡过,床垫仍是家装公司提供的那片,也不知道够不够柔软。
他想了很多很多。
却没想到,她就像压根没看到相框里灿烂的笑颜一样,反而好奇地拿起相框旁边卡哇伊的狗狗款式的瓷瓶,“这是什么?”
她摇了摇,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
“是骨灰。”
她顿时住手,“啊?”
驰朝觉得她有权利知道,“是大黄的骨灰。”
手中的瓷瓶变得沉甸甸的。
她默了默,小心地摸了摸瓷瓶上萌萌的狗头,和它打了个招呼,“是大黄啊,好久不见。”
驰朝安慰她说:“大黄是寿终正寝的,走得很安详。”
“大黄的骨灰怎么会在你这里?是你给大黄办的后事?”
驰朝说:“大概五年前吧,小区搬来了几户新业主,跟物业投诉,让物业把流浪狗抓走。我问物业抓了要送去哪里,他说送到狗肉馆。我没忍心,就将它收编了。”
他没说的是,大黄经常坐在她家院子外边,眼巴巴地等她。
驰朝哪有那么多慈悲心肠,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情感上,和它产生了共鸣。
他觉得大黄和他有相似之处,所以不想看它,有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又不切实际地想,要是有一天,杨雪霏回来了呢。
她没找到大黄,会难过的。
知道大黄进了别人的肚子,要哭鼻子的。
他不想看她哭鼻子。
杨雪霏问:“你妈妈不是对狗毛过敏吗?”所以,这才是他搬出来的原因吗。
这确实是驰朝搬出来的原因之一,但他只是含糊地一语带过,“她那会儿不经常在家。”
驰朝还有很多没说的,他没说大黄流浪惯了,每天不遛够两个小时就要上房揭瓦,时不时就给他各种意外的“惊喜”——
被子的棉花被咬得到处都是,棉质沙发上尿尿,包括但不限于洗衣机、冰箱、电视的电线全都咬断……
驰朝没怪它,唯一痛揍了它一顿的那次是,它自个儿不知怎么打开的抽屉,把杨雪霏以前给他写的生日贺卡、求和信、谅解书等等珍贵宝贝全都撕成了碎片。
大多数时候,驰朝都对它十分纵容。
他们都在希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出现。
可惜的是,大黄没有等到她。
杨雪霏说是来看电影的,但忽然得知大黄的事,又兴致索然。
她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说:“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大黄以前跟着我也是为了吃东西,狗的记性不好,怕是我一走,它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况且大黄是寿终正寝的,知道它平安地度过一生,是一件喜事,我该感到高兴才对。”
这一刻,驰朝忽然想,如果死去的是他呢。
如果那一天,他和关越葬身火海了呢。
杨雪霏知道后,会想什么呢。
想他因公殉职,该值得骄傲才对。
还是会想起他们牙牙学语时,在院子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想起他们手拉手去上幼儿园,勾肩搭背去上中学,搂搂抱抱去上大学。想起从前种种。
驰朝又想起,生死未卜的那一刻,关越问他,会感到后悔吗。后悔因为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或许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他却因此葬送了性命。
爆炸声中,他答了后悔。
后悔她或许因此感到内疚。
第48章以后只在你面前低头
杨雪霏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她正在他家里走走看看,反客为主,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驰朝跟在她身后,勉强维持着镇静,直到她在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曲奇盒大小的首饰盒。
她当即挑眉问:“嗯?他们不是说你这么多年没有交过女朋友吗?那这是什么?”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平静的口吻好像捉奸时暴风雨来临的前奏。而他飞快思考着说辞,亦没有体会到其中惊险。
没等他回答,她已经上手去开首饰盒。
他阻止未果。
这是一盒满满当当,或闪亮,或低调的漂亮发卡,一个又一个的徽标整整齐齐。有六七年前的绝版款,有四五年前的限量款,有两三年前的热门款,亦有这一两年的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