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掸掸手上灰尘:
“若是六,我便跟鄭大人说?,这事儿是你们合谋干的,人人有份,怎样?这法子可还算公平?”
这话当?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天棋想着说?到这儿应该就差不多了,果然,那小胖子先撑不住了,白着一张臉磕磕巴巴道:
“大,大人明察,这事儿真不是我们做的,要论嫌疑,也当?是,当?是张……”
“住口!”
賈世仁厉声打断了小胖子的话,而后压低声音斥責:
“舌头不想要了?”
“可,可……”小胖子都要哭出?来了:
“可若是不说?,这命都難保了,哪还顾得上舌头啊……都到这一步了,賈兄,这事儿真跟我们没关系,難道我们还要为旁人顶锅不成?!”
賈世仁的臉色愈发难看。
小组织起了内讧,应天棋喜闻乐见?。
他耐心地摇着扇子,适时地插进一句:
“哦?什么嫌疑,张什么?来,说?说?,我今日……好像已经是第?二次在你们口中听见?‘张问’这个名字了。”
賈世仁似乎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他一张臉皱得像个麻皮包子,糾結得要命,偏他又是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其他几位小纨绔都得看他的眼色行事。
事到如今,每个人心里?都打着鼓,生怕这滔天的祸事一个不小心就砸到了自家头上,个个儿小脸发白瞧着贾世仁,心里?着急的还忍不住出?声催一句:
“贾兄……”
“好了!”
贾世仁心里?没底,人便也烦躁。
呵斥一句之后,他才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跪在那里?捏紧衣袍下摆,用力得骨节都发白。
“大,大人……”贾世仁空咽一口,声音细听竟有些颤抖:
“若我们供出?来的东西讓您满意?,您可能?……可能?替我保密?到了外头,尤其是鄭大人面前,别?说?这话是从我们嘴里?听来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应天棋倒是越听越奇怪了。
这张问到底是何等人物?为什么一提起与他相关的那些事,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纨绔都像是被拽住尾巴的猫,竟怂成这个样子?
目的达成,应天棋却也不急着立刻应下,只扬扬下巴,佯作为难:
“这……唉,可以考虑吧。不过?,先让我猜猜……”
应天棋微微眯起眼睛,再开口时声调略微有些发沉:
“你要跟我说?的这事儿,除了鄭秉星,是否还关系着另外两个人?一个便是你们先前提到的张问,另一个嘛,应当?是个女子,叫做……”
应天棋稍作停顿,观察到贾世仁瞳孔有一瞬明显的震颤,之后才一字一顿道:
“……婉、娘?”
“你……”这回,不止贾世仁,其他几人也都齐齐愣住,面面相觑。
“我怎么知?道?”应天棋替他们说?了台词,用折扇敲敲掌心:
“好了,好了,既然是我自己说?出?来的,那你们继续讲下去,就不必有什么顾虑了。那三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糾葛,来,细细说?与我听。”
话说?到这里?,贾世仁算是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闭闭眼睛,长叹口气,终于卸下最后一丝担忧和防备,低声缓缓道:
“大概是半年多前吧,京城刚开始下雪,那时候张问还时常与我们一起喝酒吃茶。那厮是个惯会欺软怕硬的,行事又不检点,成日跟个哈巴狗似的在郑秉星跟前殷勤着,我们都瞧不上他,就郑秉星看张问他爹跟自己兄长有些交情,又被哄得高兴,所以才去哪儿都带着。至于那婉娘……原就是个在妙音阁唱曲儿卖艺的,也算她有福气,偏就被张问给?看上了。”
郑秉星仗着家里?势大,在京中向来横着走,张问便是那个替他扬鞭开道的狗腿子。
这一家子,张葵给郑秉烛当狗四处敛财,张问就给?郑秉星当?狗,跟着他到处欺男霸女。
他们走在街上,谁谁多看了郑秉星一眼,郑秉星还没皱一下眉,张问的巴掌就扇了上去。郑秉星多看什么东西一眼,还没吭声,张问便把东西捧了来巴巴地奉上。
这做派,其他人看不上眼,郑秉星本人却是受用,所以去哪都要帶着张问一起。
他们这京城纨绔天团,不好好读书考功名光耀门楣,成日就是听小曲喝花酒,最常流連的地方一个是繁楼,再就是妙音閣。
婉娘是妙音閣中唱曲的清倌,弹得一手好琵琶,虽称不上多美艳,却也是清水芙蓉,柔情似水。
张问听她弹了一次曲,从此就着了迷,三天两头就要往妙音閣跑,每次还指名要她,俨然一副坠入情海的模样。
“……张问被那乐女迷得死死的,愛得死去活来,若不是怕被他爹打死,他都恨不得把人抬回家当?个正妻。我们笑他,郑秉星也笑他,有一次吃多了几盏酒,郑秉星还说?,自己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神仙人儿,有怎样的狐媚本事,能?将张问迷成这样一副臭德行。”
贾世仁跪久了,边揉膝盖边叹口气:
“张问那厮平日里?虽猖狂,但?在郑秉星面前却是个不敢有二话的,让他往东不往西。偏就那次,郑秉星说?也要玩玩婉娘,张问不乐意?,不过?没有当?即和郑秉星撕破脸,而是打着哈哈,把这事儿混过?去了。郑秉星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这是不高兴了。说?来也是,一条向来乖顺的狗突然不听话了,谁能?气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