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绣坊的声名因那袭惊艳四座的嫁衣而如日中天。门庭若市,询价定制者络绎不绝,订单簿迅增厚,所涉品类也从婚服扩展至屏风、帐幔、乃至更为精细的礼服饰品。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蒸蒸日上的热烈气息。
苏清辞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盛名之下,潜流暗涌。她谨慎地筛选着订单,严控接单数量以确保品质,同时开始物色新的绣娘,并着手洽谈租赁隔壁空置铺面的事宜,以应对必然到来的扩张需求。
然而,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仿佛前程锦绣铺就之时,一场瞄准命门的精准打击,已无声无息地降临。
这日,负责大宗原料采购的芸娘,像往常一样前往长期合作的“锦云绸缎庄”,提取一批早已预付定金、契约齐全的苏杭软缎和数种特调色顶级丝线。然而,平日热情周到的掌柜此次却面露难色,眼神闪烁。
“芸娘姑娘,这个……实在对不住……”掌柜搓着手,语气尴尬,“您要的那批货,库房里……怕是提不出来了。”
芸娘一怔,立刻道:“李掌柜,您说笑了?这货是半月前就白纸黑字定下的,契约还在我这儿呢!”
“是是是,契约是在……”李掌柜额角冒汗,“只是……只是库房盘点出了些岔子,数目对不上……再者,上游供货那边也……也突然断了来源。实在是力不从心,力不从心啊!”
芸娘心头一紧:“那何时能到货?我们等着急用!”
“这……说不准,实在说不准……”掌柜连连摇头,竟主动道,“此事是我铺子不是,契约上约定的违约金,我们照赔!照赔!”他竟毫不犹豫地取出银两,执意要赔付那货值三成的罚金。
宁可赔钱也不交货?芸娘顿觉蹊跷万分,这绝非寻常生意人的做派!她强压疑虑,又匆匆赶往另一家常合作的“彩丝坊”。
结果,竟如出一辙!
“彩丝坊”的东家同样支支吾吾,先是推说染缸损坏,后又言及原料短缺,总之就是交不出货,并且同样爽快地表示愿意支付违约金。
芸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不死心,又连跑了两家相熟的染料坊和丝线铺,得到的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回复!口径统一得令人心惊——断货,赔钱,无可奉告。
她失魂落魄地赶回绣坊,脸色苍白如纸。
“东家……出事了!”她声音颤,将遭遇快说了一遍,“……他们像是约好了一样!宁可赔钱也不给货!定是……定是有人背后搞鬼!”
苏清辞听完,面色沉静,眸底却瞬间结冰。能让京城数家主要供应商同时宁愿自损信誉和金钱也要撕毁契约,这需要何等巨大的能量?
“他们可曾透露,是谁在施压?”苏清辞的声音冷冽。
芸娘摇了摇头,又猛地想起:“‘彩丝坊’的一个相熟伙计,偷偷拉住奴婢,说……说让咱们别再费劲了,京城里……怕是没人敢再卖好料子给‘清辞绣坊’了……他暗示……是江南来的大人物了话……”
江南!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入苏清辞的心口!
柳家!江南绣业巨擘柳家!
他们终于不再隐匿于幕后,而是赤裸裸地挥舞起资本的狼牙棒,要直接从源头将她这根刚刚破土的嫩苗彻底碾碎!
这比之前的所有阴招都更狠辣,更致命!这是要断她的根!
“东家……我们怎么办?”芸娘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库里的存料,顶多再撑十来天……很多特配色和顶级料子,只有他们几家有……”
噩耗如同瘟疫,迅在绣坊内蔓延。方才还充盈着的干劲与希望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窒息感和灭顶的恐慌。
春桃急得直跺脚:“太欺负人了!他们凭什么!”
招娣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娘子重重叹了口气,脸色灰败:“柳家……果然是柳家。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