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所学校快两年。同事情仅限于上班时分。我们不在休息日相约。外地来的牌搭子,恰好不属于同一科目,所以玩得来,说得上话,约得起饭局。
婚礼,我从没想过邀请他们。一来我和文丰只在盛城办婚礼;二来不相熟,不好收别人的红包。若他们结婚邀请我,当然送红包,我愿意花这点钱。但是不能接受他们参加我的婚礼。
文丰不一样,他本就外向,四处结交新人,有些半真半假的朋友。对于男人,婚姻有利于职场晋升。
一大早起来,我难得化妆,照照镜子,换下一套套裙子,笑一笑,笑了又笑,自觉不错。
九点他打来电话。“你下来吧。”
我轻快地走下去。
他倚靠车门,正在发信息。看到我,有点惊讶:“你今天这麽漂亮。”
“哪天不漂亮吗?”
“是······”
我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亲了亲他的脸颊。他没有回应,“上车吧。”
我系好安全带,心下有点儿蹊跷。“去哪儿?你那边买菜?”
“不是,去新房子。”
“你找好装修公司吗?”
“去了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不肯说。
我是个急性子,心下很不耐烦,但他不同往常,严峻肃穆,我忍下不快,一直不作声。很少见这麽沉住气的文丰。以前在车上,叽里呱啦说一吨废话。
静。静的怪异。静的离奇。
外面下雨了,细雨绵绵,连成一片蒸雾,看不真切窗外的形。雨刮器“咣当咣当”响个不停,响得人心烦意乱。
我跟着他来到那个房子。买了快两年,到现在还没装修,风进来,飘雨随入。窗台,阳台,湿漉漉的,水泥地,细细密密地凸出许多小石块。
我立定主意,他不开口,我就不开口。他走到阳台,兀自发呆,任凭风吹雨打。
我靠在墙上,扎得我背痛,往前一步。我们俩,一个够懒,一个不甘。
他走进来,发丝沾了雨水,水珠在一缕刘海上。他面向我,叹了一口气,似在攒足勇气说接下来的话。
“这房子地段好,楼层不错。坐北朝南,通风好得很。你讲的,晒衣服晒被子都好。主要是你的眼光好。”
“你到底要说什麽?”我瞪着他,忍耐到了极限。我的呼吸沉重,胸部一起一伏。像是潮水涨了又退。
“房子款还完,不用加名字,把名字换成你的。”
他在灌什麽迷魂汤,有什麽目的?会有这种好事?我忧心忡忡看着他。疑惑重重。
“然後呢?”
“我们分手吧,泠然。”
我的心脏像被他重拳捶打,腿一软,直哆嗦,我用手撑在蛰手的墙壁。痛得我清醒。“你说什麽?”我的耳朵“嗡嗡嗡”,如狂蜂乱舞。我捂住耳朵,试图拍散“嗡嗡”声。我摇头,摇头,泪水飘荡在空中。
不可能!全世界的情侣分手了,我和文丰也不可能分手。那麽纯良的文丰,憨气十足的文丰,生活里除了吃喝玩乐打牌麻将打游戏打篮球,就只有我的文丰,怎麽可能离得开我。
哦······是我离不开他!我惊吓不已。
不可能。我们的感情那麽纯真,那麽美好。他大开大合,我内敛沉静。床下和床上默契,合拍。他怎麽舍得跟我分手!他到哪里找那麽包容他的女朋友。他到哪里找事事以他为先为主的女朋友?
他对我那麽好,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从来对我有求必应,从来对我······我越想越没力气。眼前的人在我的泪水下,渐渐模糊。周围的雨声,风声,渐渐弱小到不可闻。
“轰”的一声,是我听到最後响声。
我醒来,不过才中午十二点。我勉力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吊灯,是文丰的宿舍。我的头缓缓转动,他在阳台打电话。
“嗯,好。她醒来再讲。好······可以。晚上我去接你。好······”挂了电话,他转过身。“醒了。醒了就好。我叫了单位医生来,说你低血糖。吃点东西。”
“你晚上接谁?”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出来。
他神色尴尬。不愿言明。“就同事。”
“你跟你的同事在一起了?”
他眼睛转动一下,说:“你先休息。我出去买点东西。”
十分钟後,他拎着一碗粉丝,小笼包,豆奶。
我坐在餐桌椅旁,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吃!”
他拉开椅子坐下,说:“你晓得我为莫子升职吗?”
我看他一眼,又看向惨白惨白的墙壁。
“你真以为打篮球得奖就会升职?哪里过简单的事。就算我是全国前锋第一,领导不想升我职,我还是升不上去。”
他见我不理,又继续说:“我胸无大志,一心一意啃老。跟着你来个里,进了单位,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我没得上进心,但是我有尊严,我也有不甘心。单位一些事情也让人恶心。那些事随便一个高中生一个月就熟悉,凭什麽不如我的钱比我多呢?凭什麽他们工作比我轻松那麽多,凭什麽将近给那些看都看不到的滴人。我天天按时上班到点下班呢。”
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一开始,我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不做什麽事情,工资也高。後来,我见到了人与人的不同,说的话是一样,分量却天差地别。凭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