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
诺伊在我这睡了两晚,床上留存她的香气。
没了比赛高强度训练,一到夜深人静,我又开始失眠。喉咙里堵着咸涩。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那麽漫长。没有人再让我等待,没有事情有所期待。黑白颠倒,三餐不定,失去目标的生活,一个月里,胖了快十斤。
到周芸那报道,她同事问,谁啊?新来的吗。小周戏谑地笑说,一个风韵犹存的新手妈妈。
那人偷瞄一眼说,现在新手妈妈这麽累的嘛,都不修边幅。
周芸瞅瞅我,又拍她同事。同事撇撇嘴,溜出她办公室。
她说:“然姐,你没到三十没对象也没结婚也没生娃,可不兴再胖下去了啊。再胖你留的相片要重拍。”想了想又说,“你这样也好,再胖十多斤,泯然衆人。我这儿清净多了。”
她最近风骚得意地很。升职有望,不用再去相一些猴头马面的角色,恋情虽然还在观望中,但比起以前质量好太多。
骂得最狠的还是杨珊。她已经是佳城小有名气的网红,在市羽毛球赛里出尽风头。我报名用她名字和身份证号。
表姐妹,上了一样的妆容,一样地服饰,一样地发型,乍眼一看,比亲姐妹还像。她生了儿子後,可劲去掉身上“妈味”。不仅狠命减肥,拿出私存彩礼去抽脂。
她可太知道年轻好看带来的便利。虽然不及她妈妈那个年代多,当然也因为不及她妈妈豁得出去。
维持美貌对一些女人来说是终身功课。
一个月後,她忍无可忍,猛地撇下墨镜,上上下下下下上上前前後後仔仔细细审视我,让人极其不舒服。
我不耐烦,“有话说话。没话我走人。”
“啊呀···你莫出现在我镜头里。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哪个误闯镜头的路人。”
我转头就走。
“哎,别走啊。姐。开玩笑。”她拉住我胳膊。“你可别胖下去了。这才多久。一胖毁所有啊。我喊化妆师今天多下点功夫。还要辛苦摄影师PS,那钱你出。”
我们拍了几个羽毛球女装运动服,加上她用比赛获第三名噱头,广告效果很不错。
换衣服的时候,小码穿不进。我拍拍肚子上的赘肉,挤一挤,额头渗出一层汗,终于塞进去。
这一段近三个小时的拍摄,憋气呼气,各种动作,勒的我腿上都是印子。
杨珊很快拍好,我这边总也出现不了他们满意的笑容,策划要我摆出冰冷模样,才算过关。
一共拍了几百张。有羽毛球系列,网球系列,乒乓球系列,排球系列······要不是做了平面模特,好多照相姿势,一辈子都想不出。
趴着,斜着,金鸡独立,前俯,後仰,歪斜,歪倒,侧躺,四肢又可以变幻······
我真是无聊到没事干。
杨珊又来,姐,你别再胖了。上镜胖十斤,你这次上镜可不止胖二十斤。要不是我好说歹说,没有你就没有我,人还不愿带你呢。
我一愣,冷笑。你当我胖二十斤吧。
她转溜眼珠子,你减肥啊,减肥就好了。继续打羽毛球啊。哎,我生了两个都没胖,姐,你要生两个娃娃了,再胖吧。
我懒得理她,开车离开。真去了羽毛球馆,畅快地打了三个小时。忘了好久没运动,不想拉伸,一上来高强度。回去的路上,开车的脚都在抖动。
没有浴缸,站在热水下足足半个小时。我看到他两颗兔牙,上下唇一样的厚实柔软,贴在耳後身上发颤;闻到他打篮球後回来汗水味道;他汗水滴在锁骨上,他鼻子喷出地热乎乎气息。
他的整个身子像柔软毯子包裹着我,肌肤相亲,环环相扣,律动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我醒来,大汗淋漓,身如亏欠···不知泪水还是汗水,模糊双眼,反正都是咸味。
爱是占有。我只要他和我在一起,谁都不行。只除了我。什麽成全,什麽懂事,什麽放弃,通通做不到。他从来没有想和我分手,我也是。从来没有真心想过。
我听着秒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尖锐刺耳钻心,度秒如年。
一到七点,我跳将起来,最快速度洗漱穿衣打扮,开车去了周芸单位。那地早已熟门熟路,不是我报到的日子,在楼下焦灼地等她来上班。
来往有个别熟人,尴尬寒暄。她问,找小周啊。我点头。她眨眨眼说,她下乡了。
我不可置信,真的?
她点头。是啊,今天一早就去了。下午四五点才回呢。
今天起得太猛,衣服也没穿多。天气转凉,我连打几个喷嚏。难怪打不通她电话。
她同事说,你赶紧回去吧。那边信号不是很好。晚点我给那边打座机,告诉她你来找她。
我感激地说谢谢。
她下乡的次数不多。如果和我来的日子相冲突,会提前喊我去办公室。
一上午我都坐立不安。下午她回电话,我惊觉滴水米粒未进,却并没有饥渴感。
她那端沉默许久。久到我以为她觉得我异想天开,绝不赞成。
可我不想放弃,哪怕没有一丝希望。
我说了很多承诺,也说一切由我负责,绝不会连累她。但凡一点破绽,我都会怎麽样怎麽样的赌咒。
她沉吟,问我为什麽。我说,因为他是我唯一爱的人。
唯一?你确定?!她尖叫着发出难以置信的语气。
是的。我笃定地说。我不想我和他都後悔。我要告诉他我真正的决定,告诉他我对他的爱。我和他的未来应该是我和他做主。
去吧。她说。我祝福你们。你们俩结婚,我要坐第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