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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柳非银想着自家祖母睡过去三四日了，老人家再硬朗也是上了年纪的，几天不吃饭还不饿出病来？刚想说用自己的名字换，白清明已忍不住狠狠掐了这二百五的腰，于是那句“我换”变成“我……疼疼疼疼”。

那少女低头看着他们，手臂上挽着的红绸飘在风里，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变成迷茫的神色。

“好熟悉……”少女愣愣地看着他们，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好像也是在桃树林，她坐在树枝上，其中一个少年掐了另一个少年的腰骂“白痴啊”，被掐腰的少年气得跺脚“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啦”。

好像下雨了。她低头看自己的手，雨点真大啊。柳非银愣愣地看到，那纸符下面的脸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来。少女看着自己的手，好像比他们还震惊：“他们是谁呢？我又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少女自言自语着，“心脏疼得好像快烂掉一样……”这只怨灵的悲伤如雨水般溢出，周围的烟雨更浓了，白清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你早就喝了孟婆汤，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对不对？”少女喃喃道：“我不知道啊，我一直在这里，从没离开过。可是……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呢。”“那你为何要别人的名字？”“我……只是太孤单了，我总觉得，我不该是一个人的。”少女静静地说，“可我……忘记了。”对于一个魂魄来说，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还能逃回凡间，还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几十年，是要有多大的执念才能让她做到如斯地步呢！白清明抬头看着她洁白的下巴，说：“这样吧，在下用你的名字来换那位老夫人的名字，你看如何？”“我的？”“……对，我帮你找回名字。”白清明缓缓地说，“就明日，我们来换名字。”少女看着他们在桃树林消失的背影，心里的疼痛越来越尖锐：不要走，为什么都要走呢？若走了，还会回来吗？如果回来，又何时是归期？好孤单啊，不该只有我一个的啊。

（四）

“为什么要说明日呢，我们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啊！”回去的路上，柳非银崩溃得要用头去撞马车，“要是我们找不到，我祖母就会饿死的吧！”

白清明平静地喂他吃两个白眼球，拨开纱帘去观察天色，看来城门已经关了，今日只能宿在独孤家了。

他捻着手中的蜜蜡珠，若有所思：“你是关心则乱，并不是没有线索哦。老夫人叫她‘唐家姐姐’，她还穿着五六十年前才消失的红菖蒲嫁衣，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这样往上推算的话就是去打听老夫人十五岁之前，也就是六十五年前，风临城及周边乡镇上姓唐的大户人家有女孩子在出嫁前后死去的就对了。”

听白清明这么一说，柳非银终于镇静了些，倚着那摇晃的马车壁闭上眼睛沉思了半天，突然惊喜地把身边的人一把抱住亲了一大口，激动道：“我想起来了！祠堂里供奉着我们家各代家主的回忆录，他们都有写回忆录的习惯，我自打认字起，就被父辈要求拜读领会了。可我嫌老头子们都中风似的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家嫁女跟西家结亲，南家与北家争了几十年……所以我都没读过。”

白清明指着湿嗒嗒的面颊，一脸震惊地质问：“这里难道写着‘公用地盘儿，请君自便’吗？”

“非也！”柳非银一脸正气，“是写着‘柳大爷专用，生人勿近’！”

“好吧，比不要脸，在下真的比不过你。”

“……”

回到独孤家已是掌灯时分，偌大的独孤山庄边边角角都挂了山水纱灯。独孤家拜祭先人的祠堂俨然就是半个书库，除了牌位，两旁的架子摆满了诗书字画。有几幅字画大大咧咧地挂在墙上都蒙了尘，仔细一看那画工和印章竟都是价值连城的真迹。

柳非银顺着白清明的目光望过去，是幅《上元赏灯图》，画布上各色花灯和华衣，走在中央头梳双刀髻的少女却是极显眼的。

柳非银指着那画说：“那画原本是挂在我曾祖父书房里的，你若是喜欢，临上一副赝品挂在这里就可以了……救独孤家老夫人一命总抵得上一幅画吧？”

白老板立刻笑得眯了眼，有子孙如此何愁家业不败呀？

独孤金金听说弟弟和白老板从半山腰回来连晚饭都没吃就去了祠堂，便和侍女苏尘提了食盒来找他们。刚到祠堂外的院门口就听到弟弟的惊叫声“有了”，独孤金金走到门口吓了一跳，满屋子都堆满了书卷和竹简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

“清明，你看这里，独孤世家二公子在战后曾与姓唐的武将之女结亲，大婚之后数月，二夫人暴病身亡。这么算起来，风临城最近的一次战争是在七十年前，时间刚好能对上。”柳非银又翻了几页，没想到只是寥寥数语，失望地用扇子敲打着桌面，“可惜没有那位唐姓小姐的名字呀，你说我曾祖父连家里仆人添了几个孩子都要鸡零狗碎地写上一写，怎么偏偏自己红颜薄命的弟媳妇的名字却不记呢？”

独孤金金盘膝坐在黑檀门槛上开始百无聊赖地吃点心，本没想打扰他们，听弟弟这么说，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嘴：“风临城巴掌大的地方，我们家老祖宗若是记得，那城主家的兰老夫人也应该记得才是，她们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金兰姐妹啊……而且，下午你们刚走兰老夫人就来了，晚膳都是在我们家吃的，这会儿若是运气好应该还能追上吧！”

她的话音刚落，白清明左手结印，右手轻轻一抖抛出手中的蜜蜡珠，那看起来不过是贵公子们在手中把玩的华美珠串，竟四射出柔软温和的荧光，渐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