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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碑后藏锋刻同辉匣中箭冷证孤程(第1页)

神都的初春,在肃杀的余韵里挣扎着透出几缕稀薄的暖意。镇国长公主府的暖阁却依旧沉在药香与沉水香织就的厚重帷幕之后,隔绝了外面世界试探性的喧闹。琉璃宫灯的光晕落在重重锦帐上,将榻上那具单薄身影的轮廓勾勒得愈伶仃。

楚明昭倚在靠枕上,身上盖着的锦被柔软如云,却驱不散那从骨髓深处渗出的、蚀心虫毒带来的阴寒。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心口那个被剜开的空洞,左肩胛下箭伤处敷着厚厚的药膏,依旧传来阵阵灼痛,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肉下反复穿刺。宣政殿上金砖染血的眩晕与来自漠北那撕心裂肺的灵魂悸动,仿佛抽空了她最后一丝元气,只余下这具被剧毒与伤痛反复凌迟的躯壳,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沉浮。

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蜡黄,深陷的眼窝周围,青黑色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唇瓣干裂起皮,毫无血色。唯有搭在锦被外那只系着赤红玛瑙北斗的手腕,偶尔几不可察地动一下,昭示着这具身体内还残存着一缕不肯熄灭的意志。

林红缨无声地立在榻边,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她的目光落在楚明昭毫无血色的脸上,又移向窗外。庭院里,几株移栽的寒梅熬过了风雪,正试探性地吐出几点猩红的花苞,在料峭的风中微微颤动。

“殿下,”林红缨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西山讲武堂…昨日送来战报,学员操演阵型,已初见章法。苏妙、阿蛮几人,枪术进境…颇快。”她顿了顿,冰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还有…讲武堂正门处,那方铭刻学员名录的‘砺锋碑’…碑后…昨夜…被人…补刻了字迹。”

楚明昭搭在锦被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砺锋碑…那是她为那些在西山血火中挺立起来的少女们所立,铭刻着每一个敢拿起刀枪、守护自己与同袍的名字。补刻?谁人敢动?

林红缨看着她眼睫的颤动,继续道:“刻的是…四个字。‘萧楚同辉’。”

萧楚…同辉…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楚明昭死寂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猛地一黑,蚀心虫毒因情绪的剧烈震荡而疯狂反扑,喉头那股腥甜瞬间冲上!

“噗——!”

一大口暗红近黑、带着细碎血块的浓稠淤血,猛地从她紧咬的牙关中呛咳而出!如同绝望的泼墨,狠狠溅射在身前雪白的锦被上!点点黑红,刺目惊心。

“殿下!”林红缨瞬间上前,冰冷的指尖搭上楚明昭剧烈颤抖的手腕,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渡入,试图压制那狂暴的虫毒。

楚明昭的身体因剧痛而弓起,又重重摔回靠枕,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却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强行撕开伤疤的尖锐痛楚,瞬间淹没了她!

萧凛!

是他!只有他!

那个在漠北风雪中命悬一线、与她灵魂共鸣后便杳无音信的混蛋!那个她以为早已化为飞灰、却又在灵魂深处刻下最深烙印的男人!他回来了?!他竟敢回来?!还胆敢在讲武堂的砺锋碑后,刻下这如同挑衅、如同宣告、更如同最锋利刀刃般的四个字!

萧楚同辉…好一个“同辉”!

他假死遁逃,将她推入血诏漩涡的中心,让她背负“妖孽”污名,在天牢中受尽蚀心之苦!他在漠北生死不明,让她心如油煎,魂牵梦萦!如今,他悄无声息地潜回神都,不现身,不解释,却在她为那些浴血少女所立的碑石后,留下这暧昧不清、足以将她再次卷入风口浪尖的刻痕!

巨大的屈辱与愤怒如同毒火,灼烧着她的理智!识海中那片因“山河印”共鸣而重新燃起的微弱金红火苗,骤然被一股翻涌的黑红戾气缠绕!【警告!检测到极端负面情绪(愤怒被背叛)冲击!】冰冷的警报尖鸣!

“呃啊——!”蚀心虫毒在这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彻底狂暴!阴寒的能量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冲击着心脉!左肩的箭伤也仿佛被引燃,剧痛撕扯着神经!楚明昭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沾满冷汗的手死死抓住身下的锦被,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寂的青白色。

“备…轿…”嘶哑破碎、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声音,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器,“去…讲武堂…现在!”

林红缨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冰冷怒火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没有丝毫犹豫:“末将遵命!”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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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讲武堂。

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尽,校场上却已是一派热火朝天。数百名身着靛青劲装的少女,手持白蜡长枪,随着教习嘹亮的口令,动作整齐划一地练习着突刺格挡。汗水浸湿了鬓角,小脸通红,眼神却比初春的阳光更加明亮锐利。经过血火的淬炼,她们身上那股初生牛犊的稚嫩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韧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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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处,那方一人多高、通体黝黑、由坚硬玄武岩打磨而成的“砺锋碑”,在阳光下沉默矗立。碑身正面,深深镌刻着数百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在西山血战中挺立不倒的少女。碑石冰冷,却仿佛凝聚着无声的誓言与滚烫的热血。

此刻,碑后新刻的四个大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讲武堂内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萧楚同辉”。

四个字,笔力遒劲,入石三分,带着一种铁画银钩的冷硬与深沉。转折处锋芒毕露,如同出鞘的利刃,却又在收笔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与复杂。那“辉”字的最后一笔,甚至微微拖长,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凝固在冰冷的石头上。

几名正在附近擦拭兵器的女学员,偷偷地、带着巨大好奇与一丝不安地瞄着那新刻的字迹,小声议论着:

“萧楚同辉…萧是谁?楚…是殿下吗?”

“这字…刻得好深,好有气势…”

“听说…是昨夜被人偷偷刻上去的?连巡夜的教习都没觉…”

“会不会…是雍亲王殿下?我听说…他没死…”

“肃静!练你们的枪!”老卒教习的厉喝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布满风霜的脸上也满是凝重,这字刻在碑后,位置隐秘却又无法忽视,刻字之人显然深谙此地格局,且…用意叵测。

就在这时,一辆不起眼的青呢小轿,在数名沉默精悍的玄衣侍卫(林红缨调拨的“夜枭”成员)护卫下,沿着山路疾驰而至,径直停在了砺锋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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