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铺子是永昌侯府的姨娘开的,怎么敢卖这般劣质的东西?”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指点声此起彼伏,像潮水般涌向“悦容斋”。铺子里的伙计见状,哪里还敢出头?王二掌柜借口“去后院取账本”,偷偷从后门溜了,几个伙计也跟着作鸟兽散,只留下一个新来的小伙计,吓得瑟瑟抖地守在门口。
春珂是被急急忙忙请来的。她刚在府里睡了午觉,听闻铺子里出了事,还带着几分不耐烦,以为只是寻常顾客找茬,便慢悠悠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才赶来。可刚走到巷口,看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以及人群中那张红肿变形的脸,她的腿瞬间软了半截。
“怎……怎么回事?”她强装镇定地挤进去,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
李婉娘的婆子见她来了,当即扑上前,指着她的鼻子怒斥:“就是你这黑心人!卖劣质胭脂害我家小姐!你看看她的脸,若是好不了,我们定要去顺天府告你,让永昌侯府也跟着丢脸!”
春珂看着李婉娘脸上的红疹,又听周围人议论“毁容”“侍郎府”,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想摆主子架子呵斥,可对方是官家小姐,背后还有吏部侍郎府,哪里是她一个妾室能压得住的?她想辩解,可那“西域蔷薇露”是王二掌柜进的货,她连货源都不知道,更说不出成分;她想找王二和伙计来对质,却现铺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那个吓得说不出话的小伙计。
“我……我不知道……这不是我进的货……”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把精心打理的髻都浸湿了。平日里在侯府内宅耍的那些争宠伎俩、绵里藏针的话术,在此刻的阵仗面前,全然成了无用的花架子。
围观的百姓见她这副模样,议论得更凶了:“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妾室在打理,难怪会出这种事!”
“仗着侯府的名头坑人,真是败坏门风!”
“可怜那位小姐,好好的要嫁人了,却遭了这种罪!”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春珂心上,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腿软,几乎要站不住了。就在她即将崩溃之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墨兰带着人适时赶到了。
墨兰一身月白绣竹纹褙子,神色沉静,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梁晗,还有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张妈妈,以及几个府里的管事。她的出现,瞬间让混乱的场面安静了几分。
梁晗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又听到周围的议论,脸色愈难看。他本在衙门处理公务,却接到消息说春珂打理的铺子出了大事,差点毁了吏部侍郎未来亲家的脸,吓得他连忙赶了过来。此刻看着春珂的狼狈模样,再想想此事可能带来的后果,心中的失望和恼怒几乎要溢出来。
墨兰没有先看春珂,而是径直走到李婉娘面前,微微欠身,礼仪周到,态度诚恳:“李小姐,李夫人,此事是我侯府管教不严,让您受了无妄之灾,实在对不住。”她声音清晰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已让人去请太医院的刘太医,片刻便到,所有诊治费用全由我侯府承担。另外,铺内所有同类货品已即刻封存,定会彻查进货渠道,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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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转头对张妈妈吩咐:“先送李小姐回府歇息,太医到了便直接去李府诊治。再取五百两银票,作为给小姐的压惊费,后续若是需要调理身子,费用也全由我们承担。”
这番处置,有条不紊,干脆利落,既显诚意,又不失侯府的体面。李婉娘的家人见墨兰如此识大体,怒气消了大半,对着墨兰行了一礼:“侯夫人处事公允,那我们便先带小姐回去,静候侯府的调查结果。”
送走李婉娘一行人,墨兰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瑟瑟抖的春珂身上。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春珂妹妹,这铺子我交给你打理,是念在你生育辛苦,信任你能妥当处置。如今闹出这等祸事,不仅害了人家小姐,更败坏了侯府百年清誉,你可知罪?”
春珂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冷汗往下流:“夫人饶命!我……我不知情啊!都是王二他们……是他们坑我!”
“不知情?”梁晗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冰冷刺骨,满是失望,“我当初便劝你,若是不懂便多问问墨兰,可你呢?日日自诩能干,把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说不知情?”他看着春珂狼狈不堪的模样,想起她往日的虚荣与折腾,心中最后一点怜惜也烟消云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蠢货!”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春珂心上。她抬起头,看着梁晗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又看看周围管事和围观百姓的目光,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股气血直冲头顶,眼前一黑,竟直直晕了过去。
后续的彻查顺理成章。张妈妈带着管事封存了铺子的账目和存货,找来逃走的王二和伙计,一番审讯下来,所有猫腻都水落石出——以次充好的货品、混乱不堪的账目、虚报的开支、被克扣的收入,桩桩件件都指向了春珂的管理不善。更查明那批“西域蔷薇露”竟是用劣质香精和过期花粉混合制成,不仅毫无护肤功效,还极易引过敏。
证据确凿,侯夫人震怒之下,当即下令:春珂管理不善,败坏侯府名声,禁足偏院,无令不得出;收回所有赏赐,罚没私库半数银两,用以赔偿李小姐的损失和整顿铺子;“悦容斋”由墨兰重新接管,彻底整顿。
梁晗经此一事,对春珂彻底失望,一段时间内没踏足过她的院子。春珂在偏院里日夜以泪洗面,不仅失去了恩宠和自由,更成了府里人人鄙夷的笑柄。她的野心、她的算计,终究在自己的无知和贪婪中,彻底化为了泡影。
墨兰重新接管“悦容斋”后,大刀阔斧地整顿,更换掌柜伙计,规范进货渠道,没过多久便让铺子恢复了往日的声誉,甚至比从前更红火几分。府里的人见她处事公允、手段果决,对她愈敬畏,她的正室地位,也因此更加稳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苏,在听闻事情的结局后,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卷,对着窗外的绿荫淡淡一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稚嫩的脸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通透。
耳根,终于彻底清静了。
侯府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李府朱漆大门前时,正是午后最静谧的时刻。墨兰一身素雅的月白褙子,鬓边仅簪一支白玉簪,携着宁姐儿、婉儿、闹闹,牵着林苏的小手,提着沉甸甸的食盒缓步下车——食盒里装着太医院秘制的脱敏药膏、滋补的燕窝羹,还有给李小姐备下的精致点心,一派礼数周全、诚意满满的模样。
李府上下早已迎在门口,李夫人满面愁容,握着墨兰的手连连叹气:“梁三夫人太客气了,这般大热天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小女这模样,真是……”话未说完,便抹起了眼泪。墨兰温言安抚:“此事本就是我侯府管教不严,让令嫒受了委屈,亲自来探望是应当的。”
穿过栽满芭蕉的庭院,一行人走进李婉娘的闺房。帐幔低垂,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李婉娘半倚在铺着鸳鸯戏水锦褥的绣床上,脸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隐约能看到下面未褪尽的红痕。听到脚步声,她立刻低低啜泣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声音柔弱得像风中残烛:“母亲……我的脸……”
李夫人连忙上前握住女儿的手,眼圈泛红:“好孩子,莫哭了,太医说了好生将养便能恢复,万幸永昌侯夫人深明大义,肯为你做主。”墨兰走到床边,姿态放得极低,柔声劝慰:“李小姐安心静养,后续的诊治和调理,我侯府定会一力承担,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一番温言软语后,墨兰见李婉娘“情绪稳定”了些,便对李夫人和随行嬷嬷示意:“我们这些长辈在这儿,想必小姐拘束。不如让孩子们留下说说话,同龄姑娘们聊得来,或许能让小姐宽心些。”李夫人自然应允,当即带着众人轻手轻脚退出内室,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礼教束缚。
就在房门闭合的刹那,床上的啜泣声戛然而止,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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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李婉娘猛地直起身,动作利落得全然不像个“身受重伤”的病人。她一把扯下脸上的轻纱,露出下面的脸庞——哪里有什么严重的红疹?只有鼻翼两侧和脸颊上,留着些许几乎看不真切的淡红,像是用力揉搓过的痕迹。而她那双眼睛,方才还带着水润的委屈,此刻却亮得惊人,闪烁着精明与迫不及待的光芒,径直越过宁姐儿、婉儿和闹闹,精准地锁定了被墨兰牵在手里、年纪最小的林苏。
“东西呢?”李婉娘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急切又干脆,带着完成交易后的笃定,全然没了半分病弱姿态,“《女驸马》最新章节!说好的,事成之后,我是第一个看的!”
宁姐儿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婉儿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变故;连素来跳脱的闹闹都屏住了呼吸,小脸上满是错愕,看看李婉娘,又飞快地转头看向自家妹妹。
唯有林苏,小脸上一片了然于心的平静,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她挣开墨兰的手,从容地从腰间系着的、绣满缠枝莲纹的小荷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页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麻纸——那纸张质地细腻,正是她们姐妹几个抄录文稿时惯用的上等纸。
她踮起脚尖,将纸张轻轻放在李婉娘伸出的手上,声音稚嫩却清晰,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李姐姐辛苦了,答应你的,自然作数。这是下两章的内容,冯素珍已经找到证据,就快扳倒王怀了。”
李婉娘一把抓过文稿,迫不及待地展开,目光像扫描仪一样飞掠过上面的字迹,确认是心心念念的后续剧情,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点伪装出来的病容荡然无存。她看得极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读到精彩处,还忍不住低低欢呼一声。片刻后,她珍重地将文稿折好,塞进枕头底下藏牢,然后冲着林苏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兴奋和江湖气:“确认了,没问题!林妹妹果然守信!下次若还有这等‘需要人配合’的事,记得再找我!保证演得比这次还像,保管没人能看出半分破绽!”
真相,此刻才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从头到尾,这场闹得满城风雨的“花粉过敏”事件,竟是林苏与这位胆大心细、同样痴迷《女驸马》的李小姐联手导演的一出戏!林苏早就看透了春珂的无能与贪婪,知道“悦容斋”迟早会出乱子,但她要的是小打小闹,不能真伤害他人。而李婉娘,作为《女驸马》最忠实的读者,为了能优先看到后续剧情,甘愿“献身”表演——一个需要合理的“事端”,一个渴望独家的“文稿”,双方一拍即合,里应外合,利用信息差和人们对“官家小姐颜面”的重视,成功将春珂引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宁姐儿此刻才恍然大悟,看着自家年仅五岁、却已能谋划如此周密局面的妹妹,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她终于明白,为何母亲处置此事时那般成竹在胸,为何妹妹之前会特意打听“悦容斋”的进货渠道,原来一切尽在掌握。
婉儿则是后怕之余,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她从未想过,她们姐妹几个写的故事,竟能成为撬动内宅格局的力量,她们做的事,原来可以这样波澜壮阔。
闹闹更是满眼崇拜地看着林苏,小身子不自觉地向她靠近,觉得自家妹妹简直厉害得像戏台上的智多星。
林苏对着李婉娘微微颔,算是应承了下一次的“合作”可能。然后,她重新拉起宁姐儿和婉儿的手,脸上瞬间切换回孩童应有的天真无邪,对着李婉娘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李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走出闺房时,门外的李夫人依旧带着歉疚和担忧,墨兰则从容应对着,目光掠过几个女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与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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