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兴奋瞬间冲垮了疲惫。
作为一个记者,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能完全与世隔绝、保存着原生文化和生活方式的聚落!
这不再是简单的风景照,而是可能震动人类学、社会学界的现。
她几乎能想象出报道的标题,听到同行们惊羡的议论。
她下意识地想去摸相机,又强忍住,当务之急是接触和取得信任。
她沿着一条明显是通往村落的小径快步走去。
路径旁,那条一直隐约相伴的溪流在这里变得宽阔平缓,形成一个小水潭。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身影。
一个女子蹲在溪边的青石上,正低头捶打、漂洗着手中的衣物。
她穿着简单的素色衣裙,样式古朴,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白皙的小臂。
长在脑后盘成一个优雅而复杂的髻,用一根看似木质的簪子固定。
动作娴熟而宁静,与四周的暮色、流水声融为一体,像一幅古典画。
雨婷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声音显得友好而不具威胁性“你好,请问这是哪里?我迷路了,能借宿一晚吗?”
捶衣声戛然而止。
那女子背影明显一僵,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
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庞。
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明艳,而是秀美到了极处,眉眼如画,皮肤在暮色中显得白皙细腻,仿佛上好的瓷器。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此刻却盛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就那样直直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雨婷,像是看到了山精鬼怪,又像是沉睡百年突然被惊醒。
时间在无声的对视中流过。
溪水潺潺,远处村落传来几声模糊的犬吠。
雨婷被看得有些毛,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扯出一个尽可能轻松的笑容,用上了年轻人之间调侃的网络用语“喂~你还在吗~别掉线呀。”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
女子猛地回过神来,慌忙站起身,手上的水渍在衣襟上擦了两下。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左手轻轻按在右胸前,右手手指并拢,在空中划过一个简洁优美的弧线,微微颔“当然,欢迎你,远道而来的客人。”她的声音清柔,语调有些奇特,像是某种古老的官话音。
她迅收拾起石上湿漉漉的衣物,放入旁边的木盆中,动作重新恢复了流畅。
“我只是……太震惊了。”她解释道,目光仍忍不住好奇地掠过雨婷现代化的冲锋衣、登山鞋和背后的相机包,“我们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村长说,上一次有外人误入,可能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我叫盈盈。我带你去见村长吧。”
一百多年?
雨婷心里咯噔一下。
那意味着这里几乎完全与世隔绝,可能还停留在前清甚至更早的社会形态?
没有网络,没有电话,与外界彻底失联……作为现代人,她瞬间感到一种本能的焦虑。
但同时,那股记者职业性的亢奋更加炽烈地燃烧起来。
百年无人造访的村落!
这里该藏着多少未被记载的习俗、技艺、故事?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独家新闻,甚至改写地方史志。
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灿烂,那是现重大新闻线索时无法抑制的喜悦。
盈盈似乎对她的兴奋有些不解,但并未多问,只是端起木盆,安静地在前面引路。
村落内部比远处看起来更具生活气息。
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缝隙里长出茸茸青草。
房屋的门窗多是木制,雕着简单的花鸟图案,有些门前挂着风干的玉米或辣椒。
偶尔有村民从门内探出头,看到盈盈身后的雨婷,无一例外地露出惊愕万分的神情,呆立原地,直到她们走远,才隐约传来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盈盈带着她穿梭在迷宫般的巷子里,最终停在一座看起来比其他人家稍大、但也绝不过分显眼的宅院前。
院墙更高些,黑漆木门上的铜环擦得锃亮。
盈盈上前,节奏轻缓地叩响了门环。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老者出现在门口。
他须皆白,白在头顶梳成一个整齐的髻,用一根玉簪固定,长长的白须垂至胸前,修剪得十分整洁。
虽然年事已高,但面色红润,身形挺拔,不见佝偻。
尤其是一双眼睛,沉静而锐利,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严,却又不显得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