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我做女装吧。”纪简扶着酒瓶准备给他倒酒,边正经说道。
蒋延乙挡了一下,“我现在是跟朋友吃饭,不谈生意。”
气氛一下降温了,一旁默默吃饭的hr看着两人僵持的动作,立马赔笑着缓和气氛,“什么事儿能有吃饭重要,先吃饭,完了还要去酒吧呢。”说着要接过酒瓶帮两人倒酒。
纪简没有松手,转而给自己倒酒,一边面色平静道,“我不是跟你谈生意,我在跟你谈梦想。”
蒋延乙一怔,说不出一句话,更无法直视纪简真诚的目光,瞥开头,抢过酒瓶自斟自饮。
红酒微涩,咽下后胸口有点发酸。
纪简把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还给了自己。
纪简是大三辍学去了陈越的公司,但这个决定是经历半年的犹豫踌躇才做出的。
那时,纪简心烦时便在咖啡店画手稿,蒋延乙还是意气风发的业内天才设计师,靠咖啡续命作图,野心勃勃准备进军国际。两人常在咖啡店相遇,蒋延乙常盯着纪简的图,相熟后蒋延乙便执着于劝阻纪简。他说早晚都会工作的,但随心所欲的时光过了就没了。
纪简只想尽快赚钱,想摆脱沈家就要有自己供养弟弟的经济能力。
蒋延乙说去打工会变得麻木。
纪简一遍又一遍向蒋延乙说原因,蒋延乙变着花样说工作苦。终于有一天,蒋延乙的又一次劝诫中纪简爆发了,用力甩飞了笔,笔尖砸在地上崩碎了,“跟你说了多少遍!我需要工作!听不懂吗?”
蒋延乙弯腰捡笔,平静道,“是你没听懂,我是在跟你谈梦想。”他将笔重新递到纪简手里,“你要丢掉自己的风格吗?”
纪简静静望着现在的蒋延乙,见他没有想开口说话的样子。不想逼得过紧,于是起身,“我饱了,去酒吧等你。”
蒋延乙依然没理会。纪简递给hr一个眼神,一起出了餐厅乘电梯到一层酒吧。
夜色浓郁,酒吧里厚重的丝绒窗帘全都拉开,窗外点点灯光闪烁,许多客人选择靠窗餐桌享受夜晚静谧的气氛,吧台空空荡荡。
纪简在贴墙的高脚凳上坐下。hr想了想吃饭时的氛围,这场交谈自己没有插嘴的余地,干脆坐到纪简身后两桌远的席位默默等着。
纪简要了一瓶的麦卡伦25年,做好了和蒋延乙谈到天明的打算。开了酒,他先喝上了。烈性酒的味道直冲鼻腔,燃烧喉咙,这种感觉并不舒服。纪简不喜欢酒的味道,但当他紧张或者有压力,酒是唯一能稳定心境的东西。他上辈子本就破烂的身子因此雪上加霜。
纪简缓缓噙酒咽下,眼神飘向酒吧的通往门口的廊道,不知道蒋延乙会不会来。
忘了喝了几杯、过了多久,终于等到蒋延乙的身影慢慢走近,贴着自己坐下。
酒保还未来得及添杯子,蒋延乙从纪简手里抽过来酒杯,喝尽了他杯底的那点酒,扯了下嘴角,“你是懂怎么说动我的。”
纪简笑容就要在嘴角漾开时,蒋延乙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但我跟那时的你不一样,你还没开始就放弃了,我已经努力过了,知道自己不行,才放弃的。”
凿好了冰的酒杯递过来了,酒保帮倒上酒,看了一眼气氛,默不作声退到吧台另一端。
吧台这一隅仅坐着他们两人,吊灯的光散到这里也只剩得一点浅淡。纪简就静静看着,直到蒋延乙卸掉了嘴角的笑,眼神的光也淡下去了。
蒋延乙意气风发得出国,再到悄无声息的回来,中间经历了什么,谁都只听得只言片语,没人能说清他受了什么打击,也没人敢问。
上一世,纪简也没去问,因为太忙,因为一直都在围着陈越转,朋友的事很少有时间关心。
纪简是在死去的那年恰好因公务去了米兰之后,碰巧去到蒋延乙就职过的公司,见到他提起过的那些人才隐约明白了原因。
那个曾备受瞩目的天才少年,在世界艺术中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蒋延乙这个名字,谁都没印象。
原因就是那么简单,就是失败而已。
蒋延乙默默喝酒不说话,纪简陪着他喝,等他想说的时候再听。
“国外的那些事我不愿意跟人提,不是因为觉得丢脸。”
酒瓶空了一半,蒋延乙终于打破了沉默。纪简侧过头静静等待。
蒋延乙又不说了,抿紧唇线,手指不停地抚摸杯口。
纪简碰了下杯,缓缓喝下一口,替他说下去了,“是觉得没有意义。”
蒋延乙猛地转过头来。纪简看着他眼底起了涟漪继续说,“大家都在经历失败,说了,无非听到一句‘没事,都一样’”。
“可其实不一样啊。”蒋延乙深深叹一口气,“每个人败的事不一样,这个事的意义对人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