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几处兜售的点位查找了一番,发觉方才与你搭话之人近期买了许多丹药自行服用,便……跟踪了他一番,也就遇到了你。”谭一筠坦诚道。
果然。
“所以方才若是我不出手,你也早晚会出手是吧?”关云铮倍感无语,有种自己折腾一通,到头来原来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更别说这个他人她还暂时不想牵扯上。
她压根不想参与那仙门大比,目前连自己为何在此都没搞明白,还打算观察一番再做决定,现在好了,被拉上贼船了。
谭一筠像是对他人眼中的幽怨有抗性似的,视若无睹道:“姑娘此言差矣,若是没有姑娘当机立断的果决行为,那人也早就逃了,我便无从追拿幕后之人了。”
他一转话锋:“不过我有一事十分好奇,不知姑娘可能为我解惑?”
不知方才搭讪时一直想拔剑的那人是什么心境,总之此刻的她是真的有点想拔剑了,还没见过这么话痨的人:“放。”
谭一筠丝毫没有因她话里之意生气,坦然说道:“你是如何知道那人不对劲的?”
“日头这样烈,他靠近我时那瞳孔却不曾在光下收缩,甚至我将瓷片逼近他眼睛时也不见缩小;风很凉爽,他却在凉风中大汗不止,双颊涨红;你说他右手始终在剑柄上逡巡不去,似欲拔剑却未拔剑,是因为他浑身肌肉发僵,动作迟缓。”关云铮也没想过自己能见到这么符合课本知识的临床指征,不由轻声感叹了一句,“太标准了,绝对是嗑了。”
“嗑了?”谭一筠不解,“你的意思是服用了丹药?”
关云铮随意地点点头:“差不多吧,我看比寻常丹药更毒些。”
至于“宣传语”里说的“没有反噬”……如果兴||奋||剂、毒||品之流的副作用也不算反噬的话,那就没有吧,听他们瞎扯好了。
“既如此,我得加快调查的进程了,此事决计不可再耽搁,劳烦姑娘随我走一趟,去我门中探讨。”谭一筠正色道。
她方才虽口头说着随他走这一趟,但谭一筠知道那只是安抚摊主的说辞,眼前这位其实并没有帮忙解决问题的意思,故而他还需再请求一番。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关云铮皱眉道:“我不去,谁知道这事究竟是谁做的?你门派中尚且有修为不足的外门弟子,与你这样修为尚可的内门弟子,能力的界限决定了可获取权力的多寡,一颗丹药带来的绝不仅是修为上的进益,此事发生在你门派地界,想必你门中也未必干净。”
寻常人听了如此直白的“诋毁”怕是立时要翻脸,但谭一筠竟没生气,反而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熟稔。
他没去深究,只把这感觉归因于自己那同样说话百无禁忌的师父,好脾气地同关云铮说道:“正是因为我派中存在问题,才需姑娘你这样的旁观者参与其中,不然岂不是当局者迷?”
关云铮怀疑自己平时话太多,所以有人派话更多也更啰嗦的人来治她了,失语片刻后屈服了:“行,我随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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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姑娘方才说起卦失败,卜不出卦象,看来你是天问中人?”叶泯问道。
两人还没从昏睡的浑身发软中彻底摆脱出来,故而暂时没有起身往外探究,更不用说根据他们的猜测,此处地牢还很有可能无法逃脱,是以都放弃了抵抗,坐在火堆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楚悯“嗯”了声:“但你是灵兽派。”
叶泯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们为何会穿着一样的校服?”
楚悯摇了摇头:“不知,也算不出来。”
一筹莫展,叶泯忍不住叹了口气。
原本要是灵笼不曾破损,他还能对着灵犀絮叨一番,但此刻坐在他身侧的是楚悯,虽然他们出于某些他暂且没弄明白的缘由,穿着同样的校服,但他与楚悯几乎算得上是萍水相逢,这时候对着人絮叨就不大体面了。
不知是不是叶泯方才那声叹息拂动了火苗,篝火在漆黑的地牢中晃了晃,楚悯沉凝的面色突兀地一变,意识到了方才一直被自己遗漏的一件事。
“既然用上了锁灵阵,又关进了地牢,为何不把我们的乾坤袋也收缴?”
叶泯正兀自出神,听见这话愣了片刻才说:“他们对自己布下的锁灵阵极具信心,不认为我们能借助乾坤袋中之物将它破开?”
楚悯莫名被他这话逗笑了:“那你有能破开锁灵阵的东西吗?”
叶泯垂头丧气:“没有。”
他这次是跟哥哥一起来的,重要的东西哥哥会带,他的乾坤袋里都是些无甚大用的小物件,拿出来逗楚悯开心还差不多,破阵简直是天方夜谭。
楚悯的笑意竟没有一触而散,她仍旧笑着:“我有。”
叶泯惊得从火堆边窜起来:“真的?!”
被他放在膝上的夜明珠伴随着他的动作滚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回了原来的主人身前,照亮了那一小片。
只见楚悯从乾坤袋中捧出了……一张古琴。
借着火光与夜明珠的光亮,叶泯得以看清了那张琴的全貌,无端觉出眼熟的意味来,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伴随着楚悯拨动琴弦的动作,这种熟悉感越发强烈起来,仿佛自琴弦倾泻而出的,不是楚悯弹奏的曲子而是其他的什么……来自灵兽派的东西。
只见楚悯先信手拂了一遍琴弦,像是在同老朋友交谈一般,动作轻缓,眼神专注。
连一直在噼啪作响的木柴都停止了响动,叶泯甚至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铮”一声琴弦响动,楚悯毫无预兆地换了一种技法弹奏,琴弦短促而有力地被她拨动,火焰无风自动,在琴声中狂乱地晃动起来。
楚悯的乾坤袋中有这样的乐器存在,将他们困在地牢的人怎会没有察觉?
那些长老被他撞破了阴谋,又默认了楚悯是他的同伙,不把他们灭口都不错了,怎么还会给他们留活路?
难道并非是长老处理的此事……
火光大盛,火苗突兀地窜起了两尺多,叶泯悚然回神,差点被火苗燎上脸,下意识往后仰靠,被冰冷的墙壁磕到了后脑勺。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却没有到来,他与墙壁之间似乎隔了一层极薄的屏障,为他挡下了这点钝痛。
地牢之中应当没有别人,否则早就被他们的动静惊扰了,不会如此安静,因此他不做他想,这屏障一定出自楚悯的手笔。
火光映照之下,楚悯终于弹完了她的曲子,淡然地抬起了手,将琴放在膝头。
熟悉的“噼啪”声再度响起,这次却不是木柴发出的,而是……
响在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