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睿王——”李德海尖细的嗓音穿透雕花木门时,睿王将腰间玉佩摆正。
他垂眸掩去眼底暗涌,掀袍踏入御书房,龙涎香混着蜜渍金桔的甜腥扑面而来——这是皇帝近来常服的安神丸味道。“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未及他行完礼,便将一本奏折推至案沿,朱红批注在明黄绢面上格外刺目:“翊承,你来看看这个。”
睿王早知是淮王的请功疏,却仍作惊惶状展开。“秦猛”二字被朱砂戳得千疮百孔,末尾那句“从未离营”的墨迹犹带洇痕。
他抬眼时眼底浮起忧虑:“前些时日儿臣在淮王府后巷现一夜行人,此人翻墙潜入淮王府书房密室。”
他忽然提高声调,“那人左眼角有颗朱砂痣,正是三弟帐下的‘夜枭’秦猛。并截获他已出的飞书,信中提到‘还阳草’失窃。”
睿王缓了缓将情绪拉满,一脸委屈地说道:“我记得当年,三弟和四弟同时需要‘还阳草’,但三弟病重些,所以父皇当年将这株药草赐予三弟救命。”
淮王讲到这里时,故意加重‘救命’二字,一是给皇帝台阶下,二是提醒‘救命’药,你当真是才失窃?那当年没用这药,为何偏要与四弟争呢?
皇帝怕是也想到这里,那握茶盏的手猛地收紧。
“如若才丢失,那当年……”睿王到这里顿了顿,若有所思。皇帝看了睿王一眼,心中自是一番思量。可笑三弟偏在此时请功,早不表忠心,晚不表忠心”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奏折,“倒像生怕旁人不知秦猛‘清白’似的。”
皇帝眉峰微蹙,睿王见状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这是儿臣截获的飞鸽传书。”
“勿忘死需有尸”潦草几字力透纸背,皇帝猛地拍案,茶盏里的龙井溅出三寸高:“李德海!”
“奴才在!”老太监佝偻的背瞬间绷直。
“着睿王总领查案,六部三司皆需听令,你执我令牌去传令。”皇帝额角青筋突突,“如遇阳奉阴违者,可先斩后奏。”
他忽然攥紧佛珠,念珠在掌心碾出刺耳声响,“在此之前,你先亲自去乱葬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秦猛的真尸。如若没有,留人蹲守,抓住可疑人。”
“是,皇上。”李德海也是郁闷,无端卷入这事中。
“翊承,当日你所擒之人,确定是‘秦猛’?”毕竟淮王手握重兵,皇帝还是需谨慎,所以再次确认。
“回父皇,确认是秦猛。且用刑期间,前胸有新添五枚深入肌理的烙铁印记,还有后背三道见骨的鞭痕……”睿王想了想说道。
“李德海,着锦衣暗卫去军营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皇帝这意思,我既要了解情况,又不想让你知道。
“翊承,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皇帝转过头对睿王语重心长地说道。
睿王急忙跪地叩时余光扫过御案,见皇帝揉按太阳穴的指节泛白,眼角皱纹又深了几许。
他喉间滚过一声叹息,却在抬头时化作坚毅:“父皇放心,儿臣定当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这‘还阳草’”他刻意压低声音,“三弟私藏父皇所赐之物”
“够了!”皇帝突然摆手,袍袖扫过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洇出狰狞的黑团,“朕,只要结果。”
睿王退至廊下时,檐角铜铃正被风卷得叮当乱响。身后御书房传来压抑的咳嗽,他忽然想起儿时趴在父皇膝头的光景,那时皇帝的胡子还没这么白。
睿王望着初秋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李德海将皇帝一应侍奉事宜交割于赵公公后,转身自暗影卫中点选二十精悍人手,携着御赐金令,准备直往乱葬岗而去——此番奉密旨搜寻秦猛尸,势要掘地三尺查个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