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肃王爷忽然沉声对唱曲的女子开口,指尖叩击桌面的声响惊得琴弦骤然崩断,余音未散便已消弭在空旷的雅间中。
抚琴女子指尖尚停在雁柱上,身后侍立的乐伎们已闻声垂,一行人影退出了天字雅间。
抚琴女子那紧抿的唇角与微颤的睫毛,终究没藏住眼底翻涌的不甘。
琴音骤停的刹那,斜倚在桌边的徐大人猛然惊坐而起,“嗯?怎的不弹了?”
秦颜垂眸盯着杯里的茶汤,暗自忖度这美妙的曲子,何时成了安神香,竟能让素来警醒的徐大人盹得如此酣畅。
肃王爷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玉扳指,眉峰扬起恰到好处的关切:“听闻徐大人近日操劳,怕是这琴音扰了清梦。”
“咳、咳……”徐大人慌忙整了整歪斜的幞头,面上泛起薄红,“不瞒王爷,昨日拙荆非要缠着下三局棋,一时忘了时辰,倒让王爷见笑了。”
“徐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倒是羡煞旁人。”肃王爷露出一丝浅笑“只是……”
“王爷若是应允……”徐大人前倾的身子几乎人探过来,“那门婚事……”
秦颜腕骨突然被攥得生疼,抬眼正撞见肃王爷扯动面具的指节——玄铁面具的接缝处划过冷光,恰如他此刻陡然沉下的声线:“世上哪有女子愿嫁个面覆疤痕的怪物?”
徐大人的话梗在喉头,竟一时忘了言语。
肃王爷指腹摩挲着面具边缘,忽而低笑出声:“缘分天定,强求何益?”
檐角铜铃在风里轻响,他望着窗外,面具下的眼瞳暗得像口古井,“徐大人还是早些回府吧,尊夫人怕是还在等您呢。”
“多谢王爷体贴,卑职先行告退。”“秦姑娘,告辞。”徐大人拱手作别,袍角拂过雕花桌沿时带起一缕茶香。
肃王颔间目光掠过雅间屏风,忽而扬声唤道:“陈福,送徐大人回府——”
话音顿住时指节轻叩桌面,“你去知会叶掌柜,说今夜风紧,让他多派些人手沿途照料。”
说罢向心腹陈福递去一记眼色,陈福垂应“是”,待徐大人的脚步声消失,室内突然变得安静的可怕。
秦颜正欲抽回被攥得麻的手腕,却被肃王反手扣得更紧。
锦袖下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她惊得抬眼时,正对上对方眼底:“王爷这是……”
话未说完便被握住了手,肃王却凝着她腕间晃动的玉镯沉声开口:“这般牵着不好么?”
秦颜心想:你这好像叫耍流氓吧!哪好?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秦颜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玄色衣襟,忽想起方才那句“起风了”,便压着声线凑近:“王爷让叶掌柜照料徐大人,究竟是何用意?”
话音未落已被人勾着腰拉近,肃王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时,她羞得红了脸。
脱口而出的“流氓!”让王爷一惊,“什么?”
“没什么!”秦颜收起即将爆小宇宙,轻声说道!
“方才抚琴的姑娘,”他指节摩挲着她的手力道骤然收紧,“倒像是来暗杀的高手……”秦颜惊得睫毛颤了颤,忽然想起那女子调弦时袖口闪过的冷光。
“亏你曾是睿王府死士。”肃王指尖弹了弹她间的珍珠步摇,语气里裹着三分揶揄七分沉肃。
她气鼓鼓地挣了挣重新坐回位子上,道:“我那不是事出有因,跑去凑数的么……”
话未说完已被猛地拽入怀中,玄色锦袍上的刺绣蹭过鼻尖时,她听见对方闷声的笑。
秦颜一口老血翻涌,不是,在王府看着挺斯文的王爷,怎么一出门如此的不知检点。还让不让别人做人了!秦颜安慰自己道:小命要紧,切莫脾气!
“您总揪着旧事不放,莫不是瞧我碍眼?既然如此,我这就收拾东西出府,省得您每次见了我,都要想起我当时做死士的事。”秦颜把满腔的不悦,夹杂到王爷的嘲笑回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