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时,那里早已不见人影,只余门帘徐徐晃动。
张庭紧了紧宗溯仪的手,眼里是明媚的春光,又恍若波光粼粼的湖水,“上去吧。”
“马上就能回家了。”
……
三月初三,上巳节。
整座京都都沐浴在温暖的春光里,泱河畔边柳絮纷飞,少男少女盛装出行,热闹非凡。
而成泰帝坐在大殿内,叫苦不迭批着折子,枯瘦的脸上微微抽搐,眼里黑沉地快吐出墨汁。
终于,最后一封折子批复完毕,她重重放下笔,站起身伸伸酸胀的手臂,沉沉吐出一口气,面上扬起笑意。
“胥萩,唤朕新纳的郑美人踏青去!”
可就在这时,宫婢诚惶诚恐来报:“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成泰帝气得满脸铁青,心头生出一股郁气。又是个爱赶巧的老王八!
“胥萩,不必去了。”
她纵然万般不忿,终究还是沉着脸重回御座,“宣。”
这老王八最好真有急事!
礼部尚书听宣快步入殿,恭敬跪拜行礼,额间因匆忙漫出热汗。
“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吧。”成泰帝大马金刀坐着,冷脸道:“爱卿所为何事?”
礼部尚书扶着酸痛的老腰站起身,抬袖擦了擦汗,将袖中的折子恭敬呈上。
“陛下,春闱排名已然拟定,请您御览。”
会试选才,确实是大事。
成泰帝单手接过折子,翻开瞅瞅今年的俊才,不久后还会在殿试见到。
入目便是会元的名讳,只两字。
张庭。
第88章
“嗯?”成泰帝凑近一看,这名字倒是眼熟。
“张、庭。”她嘴里细细咀嚼好一会,才恍然想起前些日子,韩秉月上报了一桩诬告反坐的案子。
这张庭便是主角之一。
剩下那个记不清姓名的诬告者,后面底下人来报,好像是没受得住杖责,死了。
至于教女不严的户部员外郎,也被御史参了一本,如今在家停职反省。
成泰帝单手支在御案上,龙袍广袖垂落露出皱如枯木的手,低声喃喃:“她竟还是会元,难怪遭人构陷。”她轻声笑笑,难得觉得有几分意思。
笑声在宽阔厚重的屋宇回荡,礼部尚书耸拉着松垮的眼皮,暗自揣测这小会元在陛下心底的地位。
一个微末的寒门子弟,她身上的砝码,是否值得自己拉拢?
“将会元卷拿来,朕要好生览阅。”
“是。”
一旁的总管胥萩面上喜气洋洋,顺势道:“尚书大人年迈,婢子派几个丫头去礼部传话便好。”
礼部尚书掀起眼皮定定瞅了她一眼,半晌也没说什么,“那就有劳胥内官。”又兀自垂下头。
成泰帝心情转好,双手搭在龙椅上,难得体贴老臣:“胥萩,你怎么在这干站着呢?还不快给宁大人上座。”
“哎呦!这怪婢子眼拙!”胥萩虚虚给了自己两巴掌,笑着脸亲自给宁远芝端了个小凳来。
“宁大人,您请!”
成泰帝笑看胥萩摆弄,伸出指头点了点她,“你也跟朕一样老糊涂了。”
胥萩圆胖的脸挤出讨好的笑容,“老婢贱骨头一个,哪敢跟万岁您的龙脑比糊涂?”
成泰帝眯着眼睛靠在御座上,被拍得龙心甚悦。
宁远芝朝君王一拜,“谢陛下隆恩。”又对胥萩道:“有劳。”这才撩开袍子缓缓坐下。
趁着这会空档,宁远芝见缝插针跟成泰帝汇报这些时日礼部的事务,以及不久后殿试的安排。
君臣气氛和缓,还算融洽。
不多时,会元卷便被调出来了。
宁远芝微躬着身,坐在下首垂眸不语。
成泰帝拿过考卷,首当其冲就去看了开篇那道策论,仅读了一小段便讶然“嚯”一声,这破题着实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