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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降临,张庭、郑二等人宿在一家驿站。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亮澄澄的,将院内所有照得清楚明白。
张庭独自坐在台阶上吹冷风,她觉得屋里有些燥热。
郑二打着哈欠出来起夜,见东家一人坐在外边,立即醒了神,快步走过去。
“您怎么坐这儿了?”郑二跟着坐在她旁边,吹着深夜的寒风忍不住颤栗了下。
“或许有几分近乡情怯吧。”张庭说,微微偏过头问:“郑二出来这么久,你想家了吗?”
郑二呼出一口热气,她离家快整整两年了,“想啊,想夫郎和孩子,小月不知长多高了?”但不知怎的,她感觉东家并不是近乡情怯。
她问:“东家在为白日的事困扰吗?”
张庭默了下,长了嘴又合上,最后对她说:“我只是不解,他们家里一贫如洗,乃至于饭都吃不饱,还把最贵重的东西送我。送给我,我也不会回报她们更贵重的东西,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当初在绿田县也遇到过一批送礼的百姓,当时不解按耐住疑惑,没想到今日又再度找上门,仿佛一定要她解出答案。
郑二看着她脸上出现茫然的神色,一时竟觉得奇异,又忍不住笑出声,往日算无遗策、气势凌人的东家,这时竟像个单纯无知的稚童。
郑二抱着双臂,笑看着她,“我跟您相识五年多,您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聪明,冠绝当世,理智,审时度势,温柔,包容万物,仁善,心系百姓。这样一个充满光明的人,拯救了整个漳州府的百姓,送点吃食算什么?”
“东家,我曾说过要用命来守护您,生死无悔。这可不是玩笑话。”
分明郑二口中的话,就是她想要达到效果,可张庭却愣怔良久。
她抬头望天,静了好半晌,忽而整张脸都笑开。她就是太闲了才有时间悲春伤秋、多愁善感。
张庭站起身直摇头,肯定是被宗溯仪传染了。
“走吧,回屋休息。明日的路程可不轻松。”走到一半,突然回首扬眉一笑,“通州府跟漳州府离得近,回去就将你夫郎孩子接来吧。”
“好嘞!”郑二拍拍屁股上的灰,紧追在她身后。
张庭伸伸懒腰钻进房间,躺在干燥的床榻之上,双手枕着头。也不知乖崽何时哪天降世,生出来像她还是像宗溯仪?
虽然总说宗溯仪生个猴子她都喜欢,但做母亲的,还是希望自家崽子有个人样。
名字她已经想好了,男女皆宜。
夜更深了,呼啦啦的风吹打窗户,张庭双目渐渐合上,陷入黑甜梦乡……
耳畔叽叽喳喳,张庭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就是一片红。
这是新房?可她不是成过亲了吗?
“新娘子,可以掀盖头了。”喜公扭着腰挥了挥手绢,“可别让新郎等急了~”
张庭瞥了眼旁边,正端坐个男人,扭扭捏捏地似乎很是着急,“妻主,快掀盖头!”听声音是宗溯仪没错了。
“小仪,咱们不是成过亲了吗?”
“快、掀、盖、头!”
啊宗溯仪好像生气了?入洞房这么急?虽然不解面前出现的情形,但张庭麻木地想,就当重新成次亲好了。
她接过喜公手里的喜秤一挑,抬眸一扫险些吓得滚到地上。
盖头底下怎么是个送子观音啊!
只见送子观音嘴巴张张合合,发出宗溯仪开怀大笑的声音:“桀桀桀,没心没肺的老东西,你也有今天!”
张庭难以置信捧着脸,“我的夫郎变成了送子观音……”怎么能这样?她虽然经常不做人,但老天不至于这样整她吧!
只见送子观音娇哼一声,捏起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肩膀,“谁叫你不回家,我肚里的崽三年都没生出来!”
什么娃需要怀三年?哪吒吗?
张庭茫然低头,送子观音原本平坦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大。
她惊得双目都要瞪出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窗外鸡鸣报晓,白茫茫一片。
张庭被噩梦吓出一身冷汗,抚着沉重的额头歇气。
什么怪梦,真吓人。
静默好一会,她突然直起身,双眼瞪得老大。
宗溯仪不会生了吧!!
第163章
一月廿一,晨曦穿过农家升腾的炊烟,轻柔地洒在雪地里,严整的屋舍间,时不时有细犬呜鸣。
黝黑的骏马乘着璀璨的阳光,自县外奔驰而入,马背上坐着一位形容潦草的女人。
待马儿驶过一座肃穆端庄的庭院,她及时勒马悬停。
门口早有婢子候着了,她翻身下马,望着面前高悬的牌匾——张府,吐出口浊气。
时隔五月,终于回家了。
婢子热切跑过来牵走缰绳,“大人!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