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太阳落下,在天边洒满赤红余晖。
“噼里啪啦”炮竹声不断,张府附近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周围有官在身的邻家也纷纷出来祝贺。
张恕拾掇了身松绿的锦袍穿着,体面又正经的答谢来贺的宾客,她今日可谓是风光无限,喜乐无穷,真真印证了那句‘一门四进士’。大徒弟高中第二甲第一名传胪,二徒弟第二甲第五名,三徒弟第二甲第七名,而小徒弟更是不负众望,高中状元!试问如今谁能风光过她?
邻家还不知她便是鼎鼎有名的‘张大家’,奉承着:“瞧我那日说得不错吧?你府上今日可真进了四名进士,多光宗耀祖的事!”
又试探着问,“如今你这几位徒儿算是功成名就,不知贤姐可还想收徒?”说起来,她家还有个不成器的孙女。
张恕一副耗尽毕生气力、命不久矣的模样,单手抚着心口,“贤妹有所不知,我这几个徒弟顽劣不堪,我近乎是日夜轮轴,再加上年纪大了已然力不从心……”
“有回照看她们,我还呕了好多血出来,差点命都没了。”
邻家原本听到前面心里还惋惜,听到后边深有所感,无奈捶捶腿,“是啊年纪大了,老了不中用,女儿又忙。”这年纪一上来,不是腰疼就是腿疼的,那是真没办法。
“唉!我养的这几个不孝徒也是,整日见不着人影,需要的时候用不上,丁点不记得好!”
“老姐姐你莫谦虚了,我看你这几个徒弟孝顺着呢!”
张庭勒马在府前不远处停下,今日风光是风光,可她奔波了整日这会又饿又累,正巧就听着整段话,她疲乏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面上甚是无语,仰头望了望天。
老婆子,又双叒在胡说了。
她视线不由投向府门前站着的三名师姐,见她们脸上扭曲、嘴角抽搐,时不时还要配合老师演出,这才松了口气。
总不能只她一人饱受毒害吧?
只是她这会过去怕也没法脱离魔掌。
但无法,张庭下马交予身后的官吏,刚扭过身,却见大门后悄然探出一个圆润乌黑的脑袋,那脑袋的主人睁着双晶亮的眼眸,无声地唤了她的名字,瞅瞅旁边的师徒四人,下巴往右侧抬了抬,朝她使眼色。
张庭唇角微扬,轻轻点点头,趁着师徒四人正跟邻家交谈正欢,百姓还未发现,她迈着轻微的步伐悄悄从右边的侧门进去,心中不自觉萌生出一种隐秘的窃喜。
门后,宗溯仪早在那儿守着了。张庭甫一进来,他就跟蜜蜂见了鲜花似的扑过去抱住,润泽的唇瓣在她脸上猛地亲了两口,心里爱的不行。
今日的妻主,更好看、更迷人了!
张庭脸上几分湿濡,搂住宗溯仪的腰身,她眼眸中倒映着他的面容,忽而轻轻笑出声,“今日多亏郎君解救。”
“那是。”宗溯仪眼眸弯作月牙,心间像是淌着浓蜜一般。
“郎君这段时日辛苦,为妻感激不尽。”科考这三年,家里忙前忙后都仰仗宗溯仪操持,她才能全身心投入,钻研学问。
宗溯仪听她说‘辛苦’、‘感激’,不由想入非非,还以为她晚上想身体力行,心中羞恼不已,微红着脸颊,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鼻尖,嗔道:“不知羞。”
羞什么羞?
张庭知道自家夫郎的脑洞总爱掉进某条沟里,但从未想明白,他究竟如何掉沟里的?
她将手按在宗溯仪的头顶,兀自笑笑。饱满圆润,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对方并不满头上多了顶‘帽子’,忿忿去扯她的手,还咬牙道:“快松开。”今早才洗的头发,省得又给他摸油了。
正纠缠玩闹着,突然听府门外传来对话。
邻家纳罕问:“老姐姐,你家状元娘子怎的这会都不曾回府?”
两人手上霎时一顿,肢体僵了片刻,眼睛很有默契看向对方。
张恕也挺纳闷的,“是啊,这太阳都落山了,小庭为何还不曾回来?”
宗溯仪眼珠子转了转,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声音。
忽然,听大师姐道:“我方才远远地,还看到一道大红色的身影过来,像是小四。”
“那人去哪了?”
“小仪方才还在,这会也不见了。”
宗溯仪眉头一扬,意识到情况不妙,朝张庭努努嘴。
两人相视一眼,动作整齐划一转身,轻手轻脚朝内院而去。
张庭心头升起一股紧迫感,这一路走得心若擂鼓,待愈走愈远,至今外边的交谈声消失不见。
宗溯仪靠在内院的墙上,喉间溢出欢快的笑声,像一串悦耳的琴音。
张庭随手擦了擦汗,这样偷偷摸摸溜走还是头一回。
她微曲着膝盖靠到宗溯仪旁边,情绪被感染也笑出声,整个人好似被浸润在温柔的春风中,无比松快惬意。
张庭望着头顶布满晚霞的天空,静静回想这日复杂的经历。
殿试时的胜券在握,放榜前的紧张忐忑,高中状元后的激动雀跃,身边人的恭维祝贺,打马游街的兴奋喜悦,还有……
她侧头望向身边人,唇畔微微勾起,眼神像棉花一样软。
突然觉得自己何其幸也,功名利禄,朋友爱人,在此刻都圆满了。
而且,往后还会越来越好。
家里的产业会越做越大,师姐朋友会奔赴更好的前程,她的官也会越做越大,宗溯仪还会孕育他们的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