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远不是刑沐的“对手”。
“神经病吧你!”刑沐一句话给他当头一棒。
刑沐从陶怀州的大腿上跳下来,远离他两步,将棒球服的一排按扣扣好,并不算翻脸:“你到底要我问你什么?我这一天天的够累的了,没精力猜谜。还有,你刚刚有点吓人,如果这是你的爽点,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说?我会配合的。”
陶怀州原本背对“水色”的方向,从长椅上起身,假惺惺地去凭栏远眺,对刑沐的连珠炮,只嗯了一声。
这样的戛然而止,甚至不欢而散,也是他应得的。
他在陶治的“养育”下好好学习、工作,争做人上人,仅此而已。他只是陶治寻找苏嘉的一盏灯,仅此而已。在刑沐面前,他从始至终的笨拙,若被她牵着鼻子走,万事大吉,不好好藏拙,就是这样的下场。
刑沐没有拂袖而去,就是对他的仁慈。
“哭了?”刑沐凑到陶怀州身边。
陶怀州用手抹了才知道脸上蜿蜿蜒蜒了两行,连否认都没办法。
刑沐的胸痛和胸闷都“药到病除”,知恩图报地用手上下抚着陶怀州的背:“好了好了,人活着哪有容易的?我跟你说,人有时候要学会往下看,总归有人比我们更不容易,更倒霉,更看不到出路。气人有,笑人无,这句话的前半句要不得,但后半句是可取的,笑人无真的会让我们豁然开朗。”
她发自肺腑地开解他。
却句句套话,以不变应万变。
总之,她不走进他。
“眼睛,”陶怀州胡乱指了指远处散落一地的波光粼粼,“嘴。”
他还想哭,却不想再听刑沐的废话连篇,看能不能让刑沐去“拼图”。
他不说还好,说了,刑沐更对他目不转睛。“眼歪嘴斜有什么好看?”她更过分地把他扳了九十度角,让他同她面对面,“哪有你好看?”
陶怀州别开脸:“你一周看五天。”
换言之,还没看腻?
“可我没看过你哭呀,这是第一次。”刑沐毫不掩饰她目光中的侵略性。
陶怀州有一种他是食物的错觉,眼眶又不堪重负,又有珠子要断线般滚落。他要抬手抹,两只小臂却被刑沐用双手攥着。明明不难挣开,他却一副被束缚的模样,多威武不能屈似的撑到最后一秒才投降,便是积攒了更多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让刑沐大饱眼福。
“妈呀……”刑沐看呆了,“什么人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呀?”
“你要替我出头?”
“我要夸他。”
“你要……”陶怀州抽搭了一下,眼泪淌到唇角,不自知地舔了舔,“什么?”
“夸他。”刑沐一本正经,“他是最伟大的美的缔造者。”
只有刑沐自己知道,她从不曾在经期的第一天如此舒畅,一改往日里又是揣冰,又是灌铅的负担,仿佛漫步于春暖花开。陶怀州梨花带雨的模样能有如此实实在在的功效,她的思维甚至发散到了他该不该找个医院去坐诊。
坐诊,只要他往那儿一坐就够了。
陶怀州算是看透了。
他在刑沐眼里,内里是一文不值的,但外表,怎样都好——这里也好,那里也好,喘个气也好,有个印子也好,露着的也好,藏着的也好,连哭鼻子也是好的……
他真没用,也真有本事。
“要拍照吗?”陶怀州问刑沐。
刑沐一愣。
陶怀州娓娓道来:“我以为你爱好拍一些……这样那样的照片。我这样,你要拍吗?就是光线不太好,不知道拍出来能不能好看。”
天使……
刑沐在陶怀州的头顶看到了天使的光环。她手机里名为“好东西”的相簿,上次没能收录陶怀州的胸,今晚要能拍了他这副模样,以后每个月的这几天拿出来瞧瞧,也不至于觉得做女人太难。
拍了。
虽然刑沐掏出手机时,陶怀州僵硬得像根木头,但还是让她拍了。
也幸好让她拍了。
半个月后,当陶怀州被困邻市,求刑沐去救他时,刑沐是将他这张“小可怜儿”的照片看了又看,才又心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