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接的是她中午的质问:「谁问你了?」
他大概闷闷不乐了大半天,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
刑沐给陶怀州拨了语音通话,睁眼说瞎话:“你吵醒我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
“你把我设置免打扰吧。”
“凭什么你管不住自己的手,却要我费事?”
“按两下手机,能有多费事?”
“按两下手机,也能删了你。”
“我不同意。”陶怀州一反常态,“我同意你把我设置免打扰,是我最大的让步。”
“我管你同不同意。你还让步上了?”刑沐哭笑不得,“陶怀州,你喝到假酒了吧?”
她从一开始就听出他喝酒了。他吐字清晰,但她能听出字与字之间的粘连,尾音绵绵,以及口吻越来越造次。
陶怀州一板一眼:“旅联做东,不可能喝假酒的……”
刑沐一拳打在棉花上:“说说吧,你吵醒我,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非要跟我说?”
“没有惊天大秘密。我就是想找个人,不管我去哪里,都能跟她说一声我出发了,我到了。我想跟她说我起床了,我睡觉了,我这里下雨了,我吃到了很新鲜的牡蛎,有个今天才认识的女人缠着我,很烦,很烦……”陶怀州后知后觉说得太多了,“我好像……是喝到假酒了。”
刑沐越听越精神抖擞:“你慢着,我们一件一件解决。你先说,谁缠着你?”
“我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
“她怎么缠着你?”
“她的社交距离和我的社交距离完全不一样。刑沐,她和我握手的时候,挠我手心……”
“你在跟我撒娇吗?你以为撒娇就不用剁手了?”
“你要剁她的手?”
“剁你的。”
陶怀州噤声。
刑沐继续道:“牡蛎是不是壮阳的?”
“是吗?”
“我在问你,吃完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是你让我有特别的感觉,跟牡蛎没有关系。”
“我是刑大海,海鲜哪能跟我比?”
陶怀州轻笑。
刑沐声明:“起床,睡觉,下雨,这种话不要跟我说。”
太亲密。她未必是针对陶怀州,是她自己的问题。任何人都算上,太亲密的关系反倒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斟酌:“至于报平安……陶怀州,你连个能报平安的人都没有吗?”
有。
陶怀州好歹有个赵狄。
但陶怀州吃过一根筋的亏了,这个时候不会提赵狄。
刑沐会报平安的人,只有包映容。也难怪她误会了陶怀州的沉默:“你找到你妈了吗?”
陶怀州淡淡道:“她去世了。”
沉默的人是刑沐了。
大海捞针,要找到姚艳,陶怀州只能从陶治和苏嘉下手。相比陶治对姚艳的无情,如今的苏嘉改名姚念,陶怀州自然把苏嘉当突破口。
苏嘉所在的歌舞剧团,堪称她和团长爱情的结晶。可没钱,“孩子”是要活活饿死的。陶怀州给团长铺了路,团长借了高利贷。
虽然姚艳曾在最后一封寄回家的信中连写带画地说她可怜,说苏嘉比??x?她更可怜,但如今的苏嘉对陶怀州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敬而远之,陶怀州做不到把她当自己人。
当团长负债累累,苏嘉对陶怀州交了底。
她说当年,陶治疯狂地追求她,但感情不能勉强,正好姚艳对陶治有好感,她正好就撮合了姚艳和陶治。
哪来那么多正好?
那正好,陶治说只要陶怀州把苏嘉带给他,他会把当年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正好,陶怀州让陶治和苏嘉当面聊聊。
于是,陶怀州看着陶治和苏嘉——看着他前二十八年信以为真的父母,狗咬狗地为他还原真相。当年,陶治疯狂地追求苏嘉不假,姚艳对陶治有好感也不假,但苏嘉所谓的撮合,是她为了摆脱陶治,设计姚艳和陶治酒后共度了一夜。
那一夜,有了陶怀州。
生米煮不成熟饭。
只能煮成悲剧。陶治对苏嘉不放手。原本要放手的人是姚艳,原本她要打掉腹中的孩子,是苏嘉说留住孩子,就能留住男人的心。
生下陶怀州之后,姚艳因为产后抑郁症几度轻生,终究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