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纯急切地挣扎起来,不可思议地喊道:“虹美你在说什么傻话?”
上井虹美无视真纯的呼喊,对小樱冷笑道:“人类的□□对于妖怪来说还是很有作用的吧。这个交易怎么样?对作为妖怪的你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吧。”
太宰治垂眸注视着小樱,他也有些好奇小樱会不会答应这个交易。假如他是妖怪,权衡过利弊后大概会答应下来吧。
小樱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她没有去思考这个交易带来的好处,反而一瞬间就冷下脸。明明只是一具不过拇指大的身体,此刻却散发出超然的气场和压迫力。
“哼。你以为所有的妖怪都像你们人类一样卑劣又狡诈吗?令妖作呕。我不屑于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去获得力量。”小樱高傲地微抬下颚,眸光轻蔑地瞥视上井虹美,愣是在仰视的视角中做出了俯视的压迫感。
妖怪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在的。
太宰治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望着小樱的目光难以言喻。
上井虹美没想到自己的觉悟会被拒绝得这么彻底,懵了一瞬后又半信半疑地瞪着小樱:“欲拒还迎吗?没有这个必要吧,我说的全都给你是认真的,你大可不用试探我的决心。”
“哈?谁要欲拒还迎啊!我才看不上你的血呢!”小樱没想到自己那番话被质疑玩弄手段,喉中一哽,大怒,“笨蛋、傻瓜!你看看气氛吧,这种时候应该感叹于我的高洁才对吧!”
太宰治别过脸偷笑。
小樱懊恼地嘀咕:“刚刚我明明说了这么帅气的话。”
“虹美,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妖怪、驱逐,我一直都是我啊。”真纯动了动身体,金属手铐和病床的栏杆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医生不是说我只是患上了精神疾病吗?只要好好治疗,我就能恢复正常。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吗?妖怪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虹美你被骗了,千万别信他们的鬼话。”
上井虹美温柔地为真纯掖好在她挣扎中滑落的被子,整理好遮盖住真纯眼睛的额发,细声细气道:“姐姐不用担心这些,相信我吧,我会为姐姐处理好一切的。姐姐不是肚子饿了吗?我去买点姐姐最爱的水果回来。”
刚刚还情绪激动的真纯忽然又安静了下来,懵懂地睁着眼睛,乖巧地笑了起来:“嗯,我相信虹美,毕竟我的虹美是世界上最厉害最聪明的妹妹了。”
上井虹美像母亲哄睡婴孩那样轻拍真纯的肩头:“嗯,姐姐睡一觉吧。睡醒了我就带着水果回来了。”
太宰治和小樱在一旁看着上井虹美熟稔地哄睡真纯,等到真纯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变得均匀有规律后,上井虹美面无表情地回头投来目光,平静道:“去外面谈吧,不要打扰我姐姐休息。”
813号病房的门被重新关起,上井虹美顾忌着此刻非敌非友的太宰治和小樱,不敢离开真纯太远的距离,因此说着去外面谈话,其实只是站在了813号病房斜对面病房门口的位置。
“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答应帮我?”上井虹美直视小樱,双拳紧握。
小樱张了张口,还没回应就被太宰治抢先道:“在那之前,我想请上井医生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小樱瞧了眼太宰治,决定暂时把舞台交给他,毕竟这家伙比她精明多了。
“好,你问吧。”
“上井医生为什么这么断定你的姐姐体内存在着妖怪,而不是所谓的精神疾病呢?”
上井虹美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你会问这个。好吧,事已至此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十几年前,在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姐姐为了救我出了车祸,大出血,地上全是姐姐流的血。到了医院,医生说姐姐颅骨裂伤,内脏受损严重以及失血过多,没救了。”
上井真纯受伤严重几乎没命,而当时的肇事司机却只有额头破了一点皮。
上井夫妻要求肇事司机赔偿,对方也没有推辞,给了一大笔钱后,还说他能救活上井真纯。上井夫妻只当他是耍他们玩,毕竟内脏破损这种事可不是小感冒,吃点药就能治愈。
但上井虹美听见了,她无法接受姐姐为了救自己而死去。那个时候她年纪也小,不明白颅骨裂伤和内脏破损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个男人说他能救。于是在上井夫妻准备后事时,自己偷偷找到被拒绝后准备离开的男人。
“你能救我姐姐吗?”
男人回头,看见一个只到他腰部的小孩。
上井虹美遵从男人的嘱咐守在病房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但只放男人一个人跟姐姐待在一块,她也很惴惴不安,于是她扒开一道门缝偷看了。
男人手中捏着一张黄色符纸,贴在姐姐的额头上,接着他又从身上掏出一个透明小瓶子打开。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丝丝缕缕的,像黑色的雾气,又像粘稠的蛛丝被搅成一团,从瓶子里慢悠悠地钻出来,像是有生命一样,晃晃悠悠地朝着符纸飘去渗进符纸。
那之后男人又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手势,她很害怕,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但一想到如果不这么做,姐姐就会死去,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她忽然又觉得不那么怕了。
事后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说:“希望以后你不会后悔此刻的决定,努力长大吧。”
“那个男人最后留下的话就像是一句诅咒。”上井虹美捂住脸,懊悔又怨恨的眼神从指缝间露出,“姐姐短时间内再度恢复了生命体征,医生们都说这是奇迹。但爸爸妈妈却觉得死而复生的姐姐太可怕,竟然直接抛下了我们姐妹就搬去了乡下,每年只是打来一点钱让我们不会饿死。”
“起初,姐姐还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我们相依为命,就这么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撞见姐姐在夜里独自一人对空气说起话来。我询问了姐姐才知道她的脑袋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在说话,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一直瞒着我。”
就好像一不小心踩进了沼泽,刚开始下陷的速度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当人开始挣扎时,陷落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上井真纯脑袋里的那道声音从只在夜里冒出,变成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脑海里叫嚷。因为这个,上井真纯不得不休学在家。上井虹美也若有似无地开始与上井真纯保持距离。
再后来,某天上井虹美放学回家,推开门时就看见姐妹俩一起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家里变得乱糟糟的,仿佛被人入室洗劫了一通。
她在门关脱掉鞋子,不经意间瞄到了地面上有几滴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血珠延展的方向一路看去,从最初的几滴血珠渐渐变成长条的血痕,犹如什么尸体被拖拽过的痕迹。
同一时间,卧室里传出上井真纯细微的轻响。上井虹美呼吸一滞,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在害怕姐姐,还是在担心姐姐。
男人的那句话反复在她脑海中跳跃出现。
上井虹美咬了咬牙,反复说服自己绝不会后悔让姐姐活下来的决定。
她绕开地上血痕不敢多看,站到了卧室门外,里面传出了骇人的吞咽和吮吸声。
上井虹美双手颤抖地推开门,里面的人听见动静抬起头。
“姐——”上井虹美看清眼前的一切时瞳孔骤缩,下意识呼喊,但立刻就被涌上来的酸水打断。
她姐姐的卧室一直都干干净净,此刻却像是一间泛着血腥味的屠宰场,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有血液喷溅的痕迹,地上铺满了她说不出名字的内脏,长得像绳子一样的小肠耷拉在床边。
上井真纯的眼神呆了一下,放下手中血糊糊的动物毛皮,和往常一样招呼妹妹:“虹美放学啦,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