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和凤御北的事情还不急。
他想,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冷脸陛下,也是很可爱的。
没关系,还不急,他们还不急。
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大不了等明日凤御北的生日宴过后,他再和凤御北好好地彻谈一番。
是的,他和凤御北不必固执地纠结在这一日!
裴拜野逃也似地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的是,凤御北的眸光终于集中到他的身上,集中在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上。
此时一双凤眸下的泪痕早已经干涸。
无奈,恐惧,怀疑,怨恨,还有一丝作为底色的,褪不去的爱意……
各样的情绪交错出现在凤御北的眼眸中,最终都变作凛冽的决绝。
“陛下,属下其实还有一事要汇报。”
“说。”凤御北缓缓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声音平静无波。
“是关于首辅大人和南盟盟主的……”
翌日三月十三圣寿节
距离凤御北的生日宴开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除去最上方的两个主位还空着,众宾已经齐聚流光殿。
伴着不绝于耳的丝竹鼓乐声,流水似的美人捧着各样珍膳御果鱼贯而入。
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来的不仅有南地的大小官员,还有不少隐退的大儒豪绅。
自吴鸣之事发生后,凤御北就以“国库紧张,不宜铺张”为由,不太愿意再办宴会。
裴拜野入城那日晚上,所设宴席也只邀了攻城的几位将军,还因为人手不足,准备匆忙,所以最多只能算是吃了顿便饭。
大年初一的时候,即便凤御北亲自设宴主持,宴席上也不过多了几个人。
还都是被召来此地,商讨制定南盟一地管理政策的朝中老臣。
无论凤御北愿不愿意,国库紧不紧张,这些都是不得不办的宴席。
至于圣寿节,凤御北原本的意思,还是只宴此时在盟都的几位臣子,不必大办。
但这一次,还没等裴拜野提出异议,就有一老臣私下寻了凤御北,表示万万不可如此。
“陛下提倡节俭,与民休息本是好事。”
“但陛下可曾想过,您已亲临南地数月,如今即将起驾回京,这期间却从未接见过此地官员豪绅,那这些人该如何作想?”老头摸着花白的胡子,慈祥地问道。
“还请太傅指教。”凤御北抱拳,恭谨弯腰。
“陛下言重了,老臣早就不做太傅了,如今不过翰林院一闲职,当不得陛下如此大礼。”老头连忙扶着凤御北起身。
他正是当年教导凤御北的太子太傅。
凤御北登基后,老头本来要告老还乡,但陛下三次亲自登门,言辞恳切地请求夫子留下,老头也不便推辞,只说自己身体不好,做不了要职,凤御北便给了他一个翰林院修书编史的闲差。
此次召人来南盟制定理政之策,凤御北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老太傅。
南盟此地情况与鸾凤大不相同,有些地方甚至语言都不通。
除了守城将军和刺史这一文一武两个最重要的官位,其余官职,凤御北并不打算照搬鸾凤所运行的官员体制。
若要重新制定管理办法,只凤御北一人难免有所疏漏,是裴拜野看他日夜烦忧,这才提议让陛下从京城里抓几个老头来此地,与他共同商议此事。
尤其是曾经跟着凤重山扩展疆域的那群老臣。
当年的凤重山四处征战,征服统治了许多周边小国,其中也有不少类似情况。
当年鸾凤甚至特立了一处机构名理邦司。
召集朝臣们专门因地制宜,来制定归降各国的管理之法。而凤御北当年的太子太傅,就曾担任当年理邦司的司长。
“陛下有意打压此地望族豪绅的气焰是好事,但对于这些人,往往恩威并施才有作用。”
“这些地方豪绅的影响力,有时胜过此地官员,但因为无权,所以才会向往与官家联姻。”
“陛下可还记得,您即位那一年,礼部便欲筹办选秀,当时南地至少有十户望族递了名单册子来京,个个儿都是照着后妃标准养出来的女儿。”
“不过当年您年岁尚小,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这件事后,您也不愿选秀,于是这些女儿便都与各户官家结成姻亲。”
“有的是南地要员,有的则是京城名门,甚至还有几个嫁入了皇室旁支的王府之中。”
“陛下……”老太傅一声叹息,并没有说出上学时候一般的大道理。
他的小太子已经长大了,这十年来,即便没有他在旁指导,也做得一个很好的皇帝。
和当年他所期盼的一样。
“多谢老夫子教诲,学弟子明白了。”凤御北的聪慧一如往昔,自然能明白太傅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