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山叫人双手绑在后头,脖子上套着绳索,踉跄地转过身来。
你是谁?
老爷,是我!
在混乱中苏十三的假麻花辫儿不知叫人踩到哪里去了,露出原本的黑色短发,秀眉圆眼,披着件及地的黑色连帽斗篷。
白秀山愣了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没工夫跟你解释,快跟我走!
苏十三说着拖起白秀山就往城隍庙跑。幸好白秀山脚上却没挂镣铐,这一路奔跑,跑的气喘吁吁,也不过三五分钟就躲到了人群后头。后面一大片脚步声,不时有零碎的枪响。
苏十三边跑边解开斗篷,连兜帽一起罩住白秀山,引着他匆匆地穿越人群。脚步一拐就入了城隍庙后头。
快!快来这边!
白总管站在车前,慌张地朝他们招手。
苏十三气喘吁吁,压着白秀山就钻入汽车后座。司机踩下油门,汽车一路夺路而逃。
还有大少没来!苏十三忙趴住车窗大叫一声。
大少叫我咱们去码头等他!白总管在前排回头,扭头看了眼,愣了愣。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苏十三没好气地叫了一声,眼睛依然牢牢盯着窗外。望眼欲穿。
车子行了大约十分钟后,后头再也没有追兵,也听不见枪响。他们不敢张扬,到了码头,三人在车内又换了一身行头儿。
白总管埋头替白秀山解绳索,这锁扣的大兵许是打渔的出身,反手打的渔夫扣十分难解。白总管忙的满头大汗。司机放下他们后,则开车就往方向相反的闹市奔去。
白秀山压低声音道:毓儿怎地还不来?
苏十三也着急。别是叫人捉住了吧?
呸呸呸!你这张乌鸦嘴!白总管张口要骂,念在这次苏十三出力的份上,到底忍下去了。
有多少人跟着大少?苏十三扭头问白总管。
咳!哪有什么人手!就是原先京郊那帮子土匪,临时花钱雇来的。说是有十来个人,可是人是大少找的,我也没见着。我就负责去宝豪银楼兑了钞票。
苏十三一听就急眼了,一把推开白总管的手,噌地站起身。不行,我得去寻他!
你往哪儿去?白总管忙拽住他袖子。别到时大少来了,你又给丢了!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呆着!
你懂个屁!
苏十三一脚跺在白总管的布鞋面上,撒腿就跑。
白总管疼的哎哟一声,再抬头看,苏十三已经如一条游鱼般钻入人群,几个晃眼就不见了。
风中遥遥传来一句。要是船开了我们还没来,你们先走!
苏十三沿着先前汽车开来的方向,一路往菜市口跑,边跑边四处张望。有三五成群的兵扛着枪在街上跑动,见着行迹可疑的人就搜查,尤其是那些戴破毡帽的,直接拿枪顶着拖回去。
苏十三陡然间想起街上还贴着他的通缉令,心下一慌,忙躲到僻静处,背朝着街面。待这群巡逻的士兵走过后,他再转过脸来时,已经匆匆的在脸上抹了一层油膏。
这些天他一直扮作小姑娘,身上随时带着胭脂与猪油膏,此刻匆匆胡乱的在脸上抹了几把,也不管是什么德行,便又往菜市口跑去。
苏十三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他逆风往菜市口奔跑的路上,听见耳边乱哄哄的,有人说道:主事儿的捉了!是个半大小子,还有几个漏网的。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全部捉了,今儿晚上给跟张爷讨酒喝!
得令!
一片乱哄哄的应答声。
挎着枪的大兵一队队从他面前晃过去,语声飘的模糊。
他只想着青柳大郎,踉踉跄跄地跑到闹市,还没有到行刑台,就见一队士兵押着青柳大郎从他眼前过去。
青柳大郎额前碎发低垂,脸色惨白,胳膊上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大郎!
他一个没忍住,失声大叫。
青柳大郎左右腿打到了一处,险些栽倒,随即背后有人推搡。干什么呢?走快点!
青柳大郎头也不回,甚至眼风都没朝苏十三的方向飘过,径直被人押着走了。
苏十三一路跟在后头跑,倒是走在末尾的士兵疑惑地停下来,用枪托捣了捣他。喂!你喊谁呢,你认得这人?
他是我家少爷!
苏十三仓皇地抹了把脸,手上湿漉漉的,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爷您将他捉了,索性将我也一起捉了吧?我跟他是一起的!
哟,还带买一送一!
那士兵笑了一声,随即当真将苏十三双手也绑了,一并推着往巡抚衙门走去。
青柳大郎回头见到苏十三缀在后头,忍不住皱眉怒道:你是谁?我须不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