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轻柔悦耳,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凌,瞬间刺穿了亭中灼热粘稠的空气。
是母亲!
方才无论面对何等挑衅都纹丝不动的裴知鹤,此刻却浑身一僵,紧扣住严令蘅后脑的手,也下意识微松,眼眸中翻涌的暗潮瞬间吹散,附上一层惯有的疏离。
严令蘅立刻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骤变,不由扬眉。
哦?这又是何方神圣?她心底嗤笑一声,非但不慌,反而升起一股看好戏的兴味。
然而,裴知鹤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稳坐原地,眼底的波澜已经消散,只微微后倾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甚至他还有闲心思抬头,认真欣赏了着她的容貌,还抬起手,替她扶正了那支因纠缠而歪斜的金丝步摇。冰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廓,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这不紧不慢的动作,仿佛方才僵硬的他,只是个错觉。
严令蘅正诧异时,身边的男人才慢悠悠地解惑:“是我娘。”
“你!”她气得狠狠瞪了裴知鹤一眼,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严令蘅连骂他都来不及,所有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只剩下“快跑”两个字在脑中疯狂叫嚣。
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石凳上弹起来——
作者有话说:本章送红包哈~
第22章022大婚开启迎亲。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蹄声清脆,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
严令蘅慵懒地靠坐在柔软的锦垫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玉坠。一道灼热而忐忑的视线却始终胶着在她脸上,让人无法忽视,她终于抬眸,瞥向对面坐立不安的丫鬟。
“我脸上是开了朵花儿,还是刻了话本,值得你这般钻研了一路?”她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秋月猛地低下头,手指绞紧了帕子,心有余悸地小声嗫嚅:“姑娘,奴婢、奴婢只是后怕。”
沁芳亭里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在她脑中反复上演。姑娘和那位裴三公子唇齿相贴,气息交缠,浑然忘我,若非地点不对,恐怕下一刻就要宽衣解带,就地洞房了!
连裴家小姐在一旁都拦不住,她当时只觉天塌地陷,若真闹出不可挽回的丑事,她唯有以死谢罪。
万幸,最坏的结局并未发生。姑娘可以无视未来小姑子,却不能忽视未来婆母。
丞相夫人久候子女不至,亲自来寻。人虽未到亭前,但消息传来,效果立竿见影。方才还对周遭充耳不闻的两人,如同被冷水泼醒,瞬间弹开。
严令蘅当时溜得飞快,裙摆飞扬,身姿矫健,愣是没让丞相夫人捕捉到一片衣角。
回想起那兵荒马乱的逃离场面,秋月至今心有余悸,手心冒汗。
“姑娘,”她犹豫着,声音细若蚊蚋,“下回若想同姑爷亲近,还是寻个稳妥地界儿好。那水亭四面透风,人来人往的,实在扎眼。”
“姑爷?”严令蘅嗤笑一声,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玩味,“你倒唤得顺口,这还没过门呢。”
秋月是自小跟着她的心腹,说话便少了许多顾忌,一着急更是藏不住心思。
“姑娘,奴婢知道您念着状元郎的风骨,可圣意难违。再者奴婢瞧着,您与裴三公子处得倒也投契。”她斟酌着用词,脸微微发红,“兴许、兴许比状元郎还好摆弄呢?”
都那般情形了,悔婚是绝无可能了。
“投契?”严令蘅唇角弯起一抹冷诮的弧度,指尖轻点太阳穴,似在认真思索,吐出的字句却淬着毒,“万一我花轿还没抬进门,他旧疾复发,一命呜呼了呢?又或者裴相爷东窗事发,被查出谋逆大罪,满门抄斩……总不至于让我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替他全家披麻戴孝吧?”
没有期待,全是诅咒。
秋月倒抽一口凉气,被这大胆恶毒的揣测惊得脸色发白。
“退一万步讲,”严令蘅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眼神里带着几分恶劣的探究,像在评估一件器物,“就算裴家坚-挺到拜堂成亲,裴知鹤那风吹就倒,药罐子里泡出来的身板,你真觉得,他能行得了周公之礼,尽得了夫君之责?”
秋月先是一愕,随即下意识反驳:“姑娘,方才在那水亭里,姑爷瞧着血气方刚,不像是不能行事的。”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失言,这等闺房秘事岂是她能议论的?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咬掉舌头。
严令蘅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仿佛讨论的是明日天气。
现在下定论确实为时过早,方才在亭中,两人近距离纠缠对抗,她确实真切感受过他身体的反应。蓬勃的生命力,易于被挑起的敏感,以及那蕴藏在看似清瘦身躯下的力量……
这些都做不得假,但这并不直接等同于他在床笫之间就一定骁勇。
万一,只是个经不起实战的银样镴枪头呢?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稳稳停住。
严令蘅被秋月搀扶着下车,早已等候多时的严夫人便急步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语气满是担忧:“阿蘅,你可算回来了。赏花宴如何,可有人为难你?”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洪亮的咳嗽,严铁山也从门内大步流星地跨了出来,声如洪钟地道:“老子就知道那劳什子赏花宴没安好心。乖女,快跟爹说,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你只管开口,爹现在就去拆了那太常寺卿的破门槛!”
严令蘅看着父母关切的神情,心中一暖,正欲开口安抚几句,将今日之事轻描淡写地带过。
“圣旨到——”
突然,一声尖细悠长的唱喏自街口传来,打断了将军府门前的家常。
众人皆是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李全福领着几名小太监,手持明黄卷轴,仪态端方地快步走来。
严铁山与许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都这个这个时辰了,突然有圣旨到,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