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着问他:“抱歉,吓到你了吗?”
“有一点……你是怎么知道的?”林雾心想,这人也许是眼盲,才轻轻在心口处抚着自己给自己顺气,惊魂未定道。
“我听见了花枝摇晃的声音。”
男子含笑着,听声辩位,精准地找到林雾所在的位置,伞面偏移,遮住了林雾眼前的烈烈阳光:“今日暑气未消,距此不远处有凉亭,不若到那边说话。”
林雾这才注意到这白发男子远处看着清减瘦弱,近看却整整比林雾高了一个头,不免郁闷:“也好。”
临近荷池,果然清凉许多,二人在凉亭的石椅上坐下,林雾好奇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如何知道这里不是御花园的,我刚进宫不久,以为到有花香的地方就是御花园。”
“你倒像寻香识路的蝴蝶似的,”男子含笑着摇了摇头,“此处是我暂居的地方,花卉均为我手植于此,精心培育数日才长得这么好。”
林雾犹豫问道:“可是公子的眼睛……看不到也能把牡丹这些娇贵的花修剪得如此之好吗?”
“我的心便是我的眼睛,我的手亦是眼,”男子答道,从棋篓中拿出一子,“你看,是黑子无疑,对吗?”
“对。”林雾看了一眼他摊开的手掌,其上果然是一枚黑色棋子,他做不出欺骗盲人的行为,但又有好奇心,“那如果我随意放下一枚棋子,公子也能知道是何种颜色吗?”
“当然,不妨一试。”
男子微笑着做出“请”的手势。
“嗒。”
林雾使了个坏心眼,没有将选好的棋子放进男子手中,而是径直放在棋盘上天元点的位置。
“还是黑子。”
“嗒。”
“白子。”
“嗒!”
“两颗,一黑一白,你左手边为黑,右手边为白。”
如此反复几次,林雾终于对这个猜棋子颜色的游戏厌倦了,也对白发男子的判断力心服口服:“我认输,是公子赢了。”
“既是我赢了,在下可不可以提出一个请求?在下想知道你的名讳。”
林雾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时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长串随意告知别人名字的坏下场,比如说能将名字写在笔记本上就可以使名字主人暴毙的奇妙能力,比如说知道姓名和生辰八字就可以把人的富贵命改坏,比如说和另一个人终生绑定,死后也要冥婚……
诸如此类的杂绪像走马灯一样在林雾眼前飘过。
“咳咳,我的名字叫林法恩。”
嘴一张,林雾就知道自己说出口的都是鬼话,什么不骗盲人,他这不还是骗了吗?
“林,法,恩,很特别的名字,在下可以叫你法恩吗?”
改名林法恩的林雾双手抱胸:“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在下行走人世间的名字是玉清宵,很高兴认识你。”
玉清宵言笑晏晏地“看”着他,像是长辈包容着淘气贪玩的小辈。
“玉公子,这些花都在白天盛放的,如此美景,你照顾它却看不见,你不感觉可惜吗?”
“所以我会经常来这里‘看’它们,只不过我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心……抱歉,法恩刚刚蹲在那里自言自语的样子太认真了,连我走过去都没察觉到,不自禁就想逗逗你。”
他柔声道:“于我来说,只要嗅到它们盛开发出的芬芳清香,我便心满意足了。”
“一点也不好笑。”林雾撑着下巴,无聊地拨弄着棋篓里的棋子,它们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以我想着,鲜花盛开的时候却只有我欣赏它们的香气,多可惜,好在法恩你来了,多了一个人见花朵争奇斗艳的场景,那么它们一定不会寂寞了。”
“你都听到了啊,你可不可以别拿这个来取笑我!本来脖子痛就烦!”
林雾更气鼓鼓了,本来脖颈上的勒痕就隐隐作痛,还要被陌生人嘲讽以此为乐,这个人在他心里已经跟轩辕敖洛是不相上下的坏了。
“你伤到哪里了吗?”
玉清宵一愣,诚恳地道歉:“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脖子吗?我略通些许医术。”
“但是很痛欸,也不知道这些淤痕揉开要多久。”说着,林雾还是信了“医生”的话,乖乖地把脖子伸过去。
玉清宵的手搭上林雾的脖颈,第一下没碰到位置,而是抚到了他散落的长发。
痒痒的。
林雾撇过头去,忍不住笑。
“是这里吗?”玉清宵试着用指腹轻轻按压了一下,林雾惊呼出声,又看到玉清宵分明没按对位置,他却大惊小怪,脸红了些。
还好玉清宵看不见,林雾想。
他干脆执着玉清宵的手,放在伤痕处:“是这里啦,那个人掐得我好痛。”
“有人掐你?”玉清宵的眉头微皱,在林雾的脖颈上比划着一个圈,“大概是这样的伤痕。”
“对对,玉公子真是太聪明了!”林雾连连点头,玉清宵的手指在大夏天还是冰冰凉凉的,摸在他皮肤上就像冰块一样。
“我恰好做了点伤药,就在我屋子里放着,虽然药效比不上御医开给贵人们的那些,但总比你一声不吭硬熬来得好。”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糊里糊涂的宫女?还是冒冒失失的太监?
林雾试探着问道:“御医不仅对症下药,还会看人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