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局中(三)
自那夜回去之後,沈妆幕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心里老是纠结着这样做对不对,脑海一直闪过萧含凨失望的眼神。
生活也似一团乱麻,干脆去大理寺将剩馀案件事项交代清楚,又连着请了几天假,就胡乱地窝在家中梳理她娘这件事的头绪,又看着梨初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的闪过。
她会不会又汇报给舅舅呢?
时间一天天流逝,即便人的内心可能感受不到,天气的温度总能让人一遍又一遍惊起,如今出门都要裹上斗篷,戴上面罩,不然脸被寒风刮一下,瞬间就红,半月都好不了。
像沈妆幕这样的身体就更不用说了,她在里面穿上棉绒短衫,罩上暖衣,又裹紧斗篷,远远看着简直像个浑圆的球。
又是一个寒风中的早晨,沈妆幕依旧是这样的穿着。今日她按照馀鸿凝当初给她捎的信,将太医院的考试时间以及路线传达给她的心上人。
本身沈妆幕是不愿意去的,这样的事情本应该是考生自己去做,若是连这样简单的事都没有诚心准备,更别提能考上了。
梨初看着她这几日半死不活的,硬是要拉她去。说了好一阵子,成功将她的八卦之心提了上来。
现下正穿着厚衣裳踏上马车,听着马车压过的咕噜咕噜的声音,眼望着一片片人群被落在後面,才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个乡村。
距离城中不远,只是有些偏僻。
沈妆幕和梨初根据馀鸿凝给出的信息,走过一个又一个胡同,终于看到在一片荒地上立着的一座小屋。
一眼望去,除了铺满干草的屋顶就是一群人,大概有二三十个,有序的排成五列,将里面的样子当了个干干净净。
她们向那里走近一些,便听到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哥说,“哎呦声儿啊,我按着头上一块就疼,可怎麽办啊?”他按着脑後那一块,担忧地盯着面前问道。
他们再走近些,才看到一位身着布衣棉袄和帽子的年轻人,他正坐在一把全是刮痕的矮木椅子上,面前是个缺了腿的小桌。
他鼻头懂的通红,脸都有些紫了,可还是掩不住他的清秀,这稚嫩的脸上映出无奈的眼神。
只见他笑着叹了一口气,道:“谁按那一块儿都会痛的,您注意休息就好啦。”
随後仰起脖子,对後面人轻声喊了一句,“下一位!”
看来这位就是馀鸿凝的心上人了。
沈妆幕她们就站在人群的左侧,这位年轻人却是看了他们一次後连半点儿目光都没分给她们,待到面前的二三十个人都走了,他就站起身,伸手准备将凳子和桌子收拾进屋子。
正走时,梨初叫住了他,“哎,你是袁声吗?”
他才转过头来,道:“我是。有事吗?”
他的态度令梨初莫名的不喜欢,本身这人如此懒惰就已经挺讨人厌的了,没想到还如此没有礼数。
她收了方才的声音,冷着脸道:“我是来给稍太医院的信儿的。“
却见他甩下一句,“不需要。”便头也不回的就走。
“站住。”沈妆幕刻意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他果然停下了脚步,满脸不解地看向她。
“你不收金银给人行医,难道不想帮助更多的人吗?”
“这是我的事,那个经常来这里看病的女孩儿应该是你的朋友吧?请帮我转告一声,别再来打扰我了。”
说罢,像是生怕再喊他似的,几个大步跨入窄小的门内,瞬间又关上了。
沈妆幕示意梨初将东西放进他家门口的一块石头下,并道:“我受朋友之托,将这封信放到这颗石头下了,若是你不需要,扔了作罢。”
这扇门的边框都磨损成的参差不齐,泥土渗进了深深的木头裂痕里,刺眼的阳光透过裂痕在泥土地里投下斑驳的影子,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当中,感受着微微的暖意。
袁声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後推开门,从门口的石头下取出信封後径直步入里屋的左侧,见奶奶正在倒茶,他忙道:“奶奶,我来就好了……”
车子行的很慢,可以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的清楚,人们的眼神,动向,乃至羊肉包子上的一颗嫩绿的葱花,都显得生动起来。
沈妆幕擡了下肩膀,沉重臃肿的衣服压的她肩头酸痛难忍,骨头缝里都往外淌着陈醋似的,她皱着眉挪动了下身体,闭着眼养神。
自三年前醒来以後便坚持吃药,从刚开始她舅舅苦口婆心的哄骗,到再苦她都能不迟疑的喝下去,到她现在已经察觉不出药原本的味道,每一天她都没有忘记吃药。
可是身体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了,方才在袁声家门口,她莫名想给馀鸿凝长几分气,故意压低声线擡高声音说话,便一直心慌。
看来要加快进程了,只有看到凶手亡命,她才能瞑目。
不一会儿马车就回到了郡主府,沈妆幕出去逛逛精神果然好了点,打算回去窝一会儿再去问赵熠什麽时候去查,没想到在她擡头的一刻,看到了站在桥上廊亭中的赵熠。
他着一身淡蓝锦文衫,两手搭在身後望着底下的河水,今日未戴冠,只用一根同色带子将墨发全部束起,长长的带子被风吹地向後飘逸不停。
从刚开始认识他到现在,他的锋利竟淡下去了许多。她忽这样觉得。
“怎麽不去里面等?”沈妆幕踏上台阶,发出轻轻的“哒哒”声。
赵熠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在她走到亭子里时将桌子上一个盖子掀开,里面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小小的水珠凝结满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