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亩地,他一个人耕了大半。赵花在旁边帮忙除草、捡石头,偶尔直起腰擦擦汗,看着这个十三岁男孩挥汗如雨的样子,眼神复杂。
“尽欢,歇会儿吧。”中午时分,赵花招呼他,“喝口水,吃张饼。”
两人坐在田埂上,就着凉水吃饼。饼是玉米面掺了白面烙的,里面夹了点咸菜,在这个年代算是难得的好东西。
“婶子,铁柱叔什么时候回来?”李尽欢随口问。
赵花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还得两个月吧。建筑队的活,说不准。”
她顿了顿,苦笑道“半年回来一次,每次待不了几天就走了。这家里……跟没男人一样。”
李尽欢没接话,只是默默吃着饼。
他能听出赵花话里的寂寞。
三十八岁的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丈夫却常年不在家。一个人守着空房子,守着三亩地,日子有多难熬,可想而知。
下午继续干活。
等到太阳西斜时,三亩地终于耕完了。李尽欢累得直不起腰,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却结实的身体轮廓。
赵花看着他,心疼地说“累坏了吧?走,回家,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了婶子,我回家吃就行。”李尽欢摆摆手。
“那怎么行!”赵花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胳膊,“帮了这么大忙,连顿饭都不吃,传出去人家该说我赵花不懂事了。”
她的手很软,掌心有薄茧,但触感温热。李尽欢被她拉着,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皂角味,混合着田野里青草的气息。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麻烦婶子了。”
“麻烦什么!”赵花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走,回家。”
回到赵花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赵花让李尽欢在堂屋歇着,自己钻进灶房忙活。不一会儿,灶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还有饭菜的香味飘出来。
李尽欢坐在凳子上,打量着这个家。
堂屋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墙上贴着几张年画,已经褪色了。
靠墙摆着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
角落里有个木柜,上面摆着暖水瓶和几个粗瓷碗。
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赵花和铁柱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赵花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得腼腆。
铁柱站在她旁边,个子不高,但很壮实,一脸憨厚。
“尽欢,吃饭了!”赵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端着两个碗从灶房出来,一碗是玉米糊糊,一碗是炒青菜,里面居然还有几片腊肉——这在农村是过年才舍得吃的东西。
“婶子,这太破费了……”李尽欢连忙站起来。
“破费什么!”赵花把碗放在桌上,“你帮了这么大忙,吃几片肉怎么了?快坐下,趁热吃。”
两人对坐着吃饭。
赵花不停地给李尽欢夹菜“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婶子你也吃。”
“我吃过了,在灶房就吃了。”赵花笑着说,眼睛一直看着李尽欢。
那眼神……有点奇怪。
不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而是……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尽欢低下头,专心吃饭。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李尽欢起身告辞“婶子,我该回去了。”
“回去?”赵花看了看窗外,“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
“没事,我走惯了。”
“那怎么行!”赵花拉住他,“你不知道夜路多难走吗?没月亮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路上坑坑洼洼的,万一摔了怎么办?而且……”
她压低声音“后山那边,听说最近有野猪出没。你一个孩子,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