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风呼啸,卷起营帐外的沙砾,打在牛皮帐篷上噗噗作响。林知理所在的偏僻小帐,灯火昏暗,只有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晕。
她被“保护”在此已经三天。
这三天,除了按时送来的、谈不上精致但还算干净的食物和汤药,以及一次军医例行的、敷衍的诊视,再无任何人探访。门口那四名御前侍卫如同泥塑木雕,寸步不离,连她如厕都有人远远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安全”。
软禁的滋味,她并不陌生。前世实验室里,为了某些关键数据,她也曾经历过类似的自愿隔离。但这一次,处境更加被动,敌我难辨。
身体在青鸾令那温和而持续的能量滋养下,恢复度远常人预期。断裂的肋骨初步愈合,脏腑的震伤大为缓解,连透支的精神力也恢复了不少。虽然离全盛状态尚远,但已非三天前那般虚弱不堪。
这让她更加确信,重塑后的青鸾令,非同凡响。
此刻,她盘膝坐在简陋的床铺上,青鸾令贴身放置,双手自然垂于膝上,闭目凝神。并非修炼,而是尝试着更深入地“沟通”令牌,同时,也在仔细感知着帐篷外的一切动静。
风声中,夹杂着远处伤兵营隐隐的呻吟,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些极其轻微、却不属于正常巡逻节奏的窸窣声。
她的听觉,似乎也因为青鸾令能量的滋养而变得更加敏锐。
来了。
她心中默念。这几天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无论是朝廷的陈观鱼,还是那个阴阳怪气的太监高让,抑或是可能潜伏在关城内的其他势力,都不会让她一直这么“安稳”地养伤。
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寒风灌入,吹得油灯火焰猛地一矮。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动作轻捷,落地无声。
不是高让,也不是侍卫。
来人穿着一身朔阳关守军常见的破旧号衣,脸上满是风霜和疤痕,看上去像个不起眼的老卒。他手中提着一个简陋的食盒,低着头,脚步略显蹒跚地走到小几旁,将食盒放下。
“侯爷,该用夜宵了。”老卒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北地口音,头依旧低着,看不清表情。
林知理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老卒身上,又扫了一眼那个普通的木制食盒。
“有劳。”她淡淡开口,没有动。
老卒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微微顿了一下,才慢慢直起身,抬起头。
那是一张饱经沧桑、写满忠诚与麻木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丝与外表不符的锐利光芒。
“侯爷,”老卒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急切,“小人是杨将军麾下的老夜不收,姓胡。将军得知侯爷被软禁,心急如焚,但陈钦差看得紧,无法明着来看您。特命小人悄悄前来,给侯爷带个话,并……送点东西。”
他说着,目光警惕地扫了一眼帐帘方向,然后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着的物事,以及一张折叠的纸条,想塞给林知理。
林知理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杨将军可好?”
“将军伤重,但性命无碍,只是……被那阉……被高公公的人‘请’去‘协助调查’军需损耗,暂时脱不开身。”老胡语很快,眼中闪过愤恨,“将军让小人告诉侯爷,朝中来者不善,尤其是那姓高的太监,似乎在暗中搜寻什么东西,还几次想接触被俘的北虏探子。将军让侯爷务必小心,这营里……恐怕不太干净。”
他顿了顿,将油纸包和纸条又往前递了递:“这是将军设法弄到的一点‘凝神散’和‘续骨膏’,都是军中最好的伤药,外面弄不到的。还有这张纸条,是将军写给侯爷的密信,阅后即焚。”
情真意切,逻辑合理,细节详实。一个忠心耿耿、冒险前来传递消息和药品的老兵形象,栩栩如生。
换做旁人,或许就信了。
但林知理没有动。
她看着老胡那双虽然浑浊却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看着他递过来的油纸包和纸条,又看了看那个放在小几上的食盒。
“胡老哥辛苦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不知胡老哥是如何避开外面侍卫的?他们可是看得紧。”
老胡似乎早有准备,低声道:“小人在这关城待了二十年,一草一木都熟悉。这帐篷后面有个被积雪掩盖的老鼠洞,直通后面的排水沟,勉强能过人。小人就是从那钻进来的。那些侍卫老爷们只顾着前面,哪会注意这些犄角旮旯。”
解释得合情合理。
林知理点了点头,似乎信了。她伸出手,接过了油纸包和纸条。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油纸包的瞬间,老胡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和……一丝阴狠。
然而,林知理接过东西后,并没有立刻查看,而是随手将油纸包和纸条放在了身边,然后,目光转向了那个食盒。
“正好有些饿了。”她说着,站起身,步履似乎还有些虚浮,朝着小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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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连忙道:“侯爷,食盒里是热粥和小菜,您趁热……”
他话音未落,林知理已经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一股米粥的清香和腌菜的咸香飘了出来,食盒里果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一碟酱菜,还有两个杂面馒头。看上去普通之极,与之前送来的并无不同。
林知理拿起碗边放着的一把小木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
粥很稠,热气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