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松愣怔着险些落下泪来。
次日季松无论如何都不肯去当差,最後沈禾生了气,怪他沉湎女色丶无心功业。季松怕她气坏了,只得道歉离开。
其实没什麽重要的差事,只是不敢回家了——他明白她现在不会出事,也明白她那副美人灯的身体,根本不会陪他太久。
他可能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一整天季松都魂不守舍。李润害怕,又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麽,便私下找人去通知了季怀义。
季怀义正因为义父回京开心呢。为着拜见义父,他早就将手头的事情做了许多,近日倒也不忙,当即询问李润,问季松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
李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季怀义便换了种问法:“小五和夫人……闹矛盾了?”
不应该啊,季松性子他熟,沈禾也是个安分软和的性子,倘若俩人闹了别扭……这怎麽可能闹得起来别扭啊,季松怎麽会魂不守舍?
“不该吧,五哥和夫人闹矛盾在之前了,”李润皱眉想着:“说来,昨天夫人还请大夫为公子看伤呢。”
季怀义擡了擡眼皮,脑中有什麽飞逝而过。他费力地抓住它,抿唇问:“是夫人请大夫为公子看伤,还说公子请大夫为夫人诊脉?”
李润顿时睁大了眼。他恍然大悟:“昨天是公子请的大夫!他声音很大,直接吼出来的,还吓了我一跳。”
季怀义眉头紧锁,许久後才道:“知道了。”
“你去订桌酒席,”又吩咐亲信道:“选个美人送过去。”
大约心里难受时,就想着借酒浇愁,想着找人倾诉,季松轻易就答应了季怀义的邀请。
季怀义请客,两人的亲信也在;酒桌上季松来者不拒,不多时便半醉了。
酒到半醉,正是套话的好时候。季怀义放下了酒杯问:“小五,听说你和夫人闹了矛盾,好几天不回家,这是怎麽回事?”
季松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只听得见“夫人”二字,声音不由哽咽起来:“九哥,她身体不好——她快死了。”
“我该怎麽办……她要什麽我都能给她,可她那副身体丶我没办法。”
季怀义忍不住叹息。沈禾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一些。听说刚刚结婚那会儿,季松喜欢她喜欢得不像话,每天都缠着她,缠得她下不了床,最後还请了大夫去看。
又想起前段时间两人闹矛盾。听说她找了女人要送给季松。他们既然夫妻感情很好,大约是床笫间出了毛病——说得再直白些,季松身强体壮,爱欲又炽烈,她受不住了。
季怀义想问季松既然喜欢她,为什麽还要这样折腾她,现在她身体不好,季松这样哭哭啼啼的有意思吗?
但凡季松多找几个女人丶要她要得稍微克制些,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这话季怀义不能说。想了想,他轻轻拍了拍季松的肩头,自己却离开屋子到了隔壁:“你去照顾他。”
那人帷帽遮面,看不清楚面容,只知道腰身极其纤细,束着金环的手腕也纤长白皙,一看就知道是位美人。
美人并不作声,只是到了隔壁,关上门後,取下帷帽放在一旁。
季松已然半醉,迷迷糊糊中听见声响,下意识握着扶手起身,擡眼就看见个美人。
美人身量高挑纤瘦,鹅蛋脸面上柳眉星眸,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行走时娉娉婷婷,弱柳扶风。
季松酒意登时醒了大半:“别过来——我喝酒了,你过来难受。”
他撑着椅子扶手,试了两三下才站起身来。他踉踉跄跄地朝那人走去,却在距离那人半丈处,再不敢向前:“你……身体还好吗?怎麽过来了。”
美人不解地蹙起眉头,转身拧了毛巾给他:“公子,擦擦脸。”
声音入耳,季松顿时清醒过来——
她叫他子劲丶叫他夫君,气急了会连名带姓地叫他,可自打成婚之後,她几时称他为公子?
既然发现了一条破绽,其馀破绽便接踵而至——
譬如她头上琳琅满目的钗环。譬如她腕上层叠嵌套的镯子。譬如她身上馥郁绵长的香味。譬如她眼中跳跃的兴奋与紧张。
季松闭了闭眼:“你出去。”
他的苗苗素来体弱,弱到不爱打扮,平素只有两三样钗环,镯子丶戒指之类的首饰也是能不戴就不戴;虽然爱用点脂粉提气色,但妆容极淡,身上也没有呛人的香味。
他的苗苗性情恬静,虽然也爱撒娇撒痴丶生气时也会和他赌气,但她物欲淡薄,看向他时有崇敬丶有嗔怪丶有怜惜也有不舍,独独没有跃跃欲试的欲望。
美人非但没有出去,反倒离得更近了些,发上幽长馥郁的桂花香气直直钻入口鼻,毛巾也朝着季松面颊而来——
季松隔着袖子捏住了她的手腕,又将她手腕甩开。
季松不打女人,可见到这人与沈禾八分相似的身形面容,心头那股火越烧越炽烈。他想也不想地走出屋子,擡眼见李润正百无聊赖地歪在栏杆上。
【作者有话说】
(1)升官图:官职版飞行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