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怔了一下。
刚才那股被膝顶住的酸麻还缠在下腹,她却顺着那团热,把这一句压了十二年的话扔了出来。
他沉默地看着她。
炭火映得他眼窝更深,目光压下来时,有那么一瞬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在战场待久了的人,对“怕死”这两个字是麻的,对“怕别人死”却不会完全无感。
他见过有人抱着尸体嚎,见过有人哭得断气,见过有人拿刀往自己身上捅,却很少见到有人直截了当地说,怕别人死。
偏偏这个人瘦得一把就能提走,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语气淡淡,却像把刀横在她脖子上。
“知道。”
她气息紧,却还是咬着话往外推,“打仗的地方。死人多的地方。”
“那你还来?”
“他在这里。”
她看着他,琥珀色的小鹿眼被火光映得明明亮亮,“这是我唯一寻找家人的机会。”
他的指尖下意识收紧了一瞬。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夹杂着冷风,被厚帘子挡住了一半。接着一声急促的喊
“楚将军!”
叶翎心里一震,这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姓。
那人掀开帐帘,带着一身血腥气冲进来“前阵伤兵抬回来了三个,军中大夫还堵在前锋营,这边没人会救………”
话说到一半,看见榻前的一幕,声音生生顿住。
一个瘦小的人被按在榻上,衣襟乱了一点,脸红耳红;
高大的男人半卸战甲,一手扣着那人的腰,一手举着什么,背影压得整张榻都沉了几分。炭火从旁边照过去,整幅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
叶翎耳尖一下烧得更厉害,指尖本能地抓紧褥子。
男人却只是略偏了偏头,像什么也没生过,声音冷下来“人在哪?”
“在外头,血流得厉害……”
他松开她的腰和肩,站起来,身形一展,整个人一下子从她近在咫尺的压迫感,变回那个镇守边关的战将。
“抬进来。”
他丢下一句,抬脚出了门。
走到帘口时,他像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也出来。”
叶翎胸口还在紧,下腹那一圈被顶出来的酸麻没散,她强迫自己稳了稳气,整理了一下衣襟,也跟着出去。
……
外帐。
三名伤兵被抬在几块临时拼起来的木板上,血水顺着板缝一滴一滴砸进地上的兽皮垫里,很快晕开暗红。
他蹲下身,掀开最近那人的衣襟。那是穿胸的矛伤,粗布随手勒在胸口,已经被血浸透成黑红一片,伤口周围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