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营的日子很快有了节奏。
天未亮,号角响起,营里一片翻身声和穿衣声。
士兵去操练,她去军医帐生火、温药、翻药柜。
老军医嘴上嫌她“手小、脚慢、麻烦”,用的时候却一点不客气………
“这几味药念一遍。”
“这伤是刀是矛?说。”
“血止不住先按哪儿?你按给我看。”
叶翎就乖乖念、乖乖答,也乖乖按。
她也不是没委屈。
最开始几天,手被烫起水泡,针扎歪了,缝线扯断了,老军医骂起来不留情面。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晚上收拾自己手的时候,才敢轻轻皱一下眉。
但第二天照样起来。
手继续伸进血里,针继续往肉里扎。
营里慢慢有了风声
“听说军医帐新来了个小医女。”
“就是那天救回前阵伤兵的?”
“那小身板,居然敢往胸口伤里伸手?”
说的人多了,有好奇,有不服,也有看热闹的。可再有人受伤,抬到军医帐门口,看见她在一盆一盆血水中间走来走去,没人再真的笑得出来。
……
这几日下来,楚冽看她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他在营外练兵、巡防、收军报。
她在营里熬药、包扎、跟在老军医后头救人。
偶尔会在某个岔口撞见。
比如她端着药盆匆匆从一顶帐里出来差点撞到他的铠甲;
比如他提着盔从偏营出来,看见她蹲在阶下帮士兵包手;
比如夜里,他从巡逻队尾回来,远远看见军医帐还有灯光,她的影子在帐壁上晃来晃去。
不需要说话,就知道她一定在那里。
……
有一晚,营里难得安静。
大雪断了一夜,外头只剩细细的风声。军医帐里的灯光比往常暗一点,只有一盏小油灯摆在案上,火苗一点一点舔着灯壁。
老军医难得心情好,翻完一叠方子,收了东西就回侧帐睡觉“今晚没大伤,你也歇着。”
帐里只剩叶翎。
她把药柜一一整理好,伸手按了按腰………这几天俯身站着太久,腰酸得厉害。
外头风那么冷,她身上一层里衣早被炭火烤得微微出汗,贴在身上不舒服。
她走到角落,把外头那层厚重的青布短袄脱下来,搭在木架上,又把里面那件被血水溅过的薄衣也褪下来,搭在另一边。
灯光下,几件衣裳叠在一起,露出衣领、袖口,隐约能看见女孩子的针脚和细碎的小绣花。
她只穿了一件干净的浅色中衣,衣摆掖进腰带里,袖子挽到手肘,整个人显得格外纤细。
趁着这会儿,她从那件短袄里摸了一阵,在内里一处暗缝里,慢慢抠出旧符下的一个小小的布包。
布包用旧线扎着,已经被她握得温热。她看了一眼,把那东西小心塞进自己的枕头底下,压紧。
刚把枕头放回褥子上,帐门被人从外头轻轻掀开一道缝。
冷风和雪气先钻进来,跟着是一道高大的影子。
“叶姑娘。”
那声音低低的,一听就认得。
她下意识一缩,猛地转身“楚将军?”
楚冽刚掀起帘子,一眼看见帐里情形………炭盆旁边支着简陋的木架,上头搭着两件女孩子的衣裳,领口与腰身的弧度一览无余。
她只穿着一件浅色中衣站在褥子旁,腰线被细细地束着,脚边还散着刚脱下来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