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出于本能,想也未想,便将自己的身体,横在了儿子的面前。
这是父亲的本能。
也是一个致命的失误。
他用剑挡开了两支射向儿子的箭,却将自己的左胸,完全暴露在了第三支箭的面前。
“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
那支淬了毒的黑色箭矢,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左胸,只留下一截颤动的尾羽。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的前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山林里的喊杀声似乎都远去了。
我只看到何刺史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箭。
“阿父!”
少年郎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像一只雏鸟的哀鸣。
他想冲上去扶住父亲,却被何刺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挡在身后。
何刺史没有倒下。
他挺直了脊梁,用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面向那箭矢射来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要我何某的命,尽管拿去!若是敢伤我儿,日后何氏、京城王氏,必是你等世仇!不死不休!”
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决绝,声震林梢,连树叶都在簌簌抖。
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竟真的镇住了暗处的敌人。
林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一波杀手停了手,那个神秘的射箭人,也没有再放出冷箭。
所有人都被这临死前的狮子吼震慑住了。
过了许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何刺史支撑着身体的剑,终于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身体,也如一座被抽去基石的山,轰然倒下。
“阿父!”
少年郎跪倒在地,抱着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决堤而下。
但仅仅是片刻的悲恸,他便猛地擦干眼泪,拾起父亲身边的长剑。
他小小的身躯,倔强地站立在父亲的尸身之前,用那尚带着哭腔,却又清脆凛然的声音,对着寂静的树林嘶喊:
“何方宵小!敢伤我阿父!要命来取!”
他的身形在山风中显得如此单薄,像一只离群的孤雁。
可他手中的剑,却握得那样稳。
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仇恨与决绝。
那是一种,纵使身死,也要溅你一身血的悍勇。
我躲在树冠的阴影里,心,却被这声嘶喊狠狠地揪了一下。
何刺史已经死了。
那个神秘的射箭人,替我们完成了任务。
可是,按照秋娘子的命令,“不留活口”。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少年,以及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护卫,都必须死。
这是规矩。
是暗卫的铁律。
我应该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