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就像是王刺史献祭出来的贡品。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向全城宣告:看,我毫无威胁。
我只是个想带着老婆孩子混口饭吃的可怜虫。
我的命不值钱,但他们是无辜的。
这种谨小慎微,甚至到了滑稽的地步。
有一次,他宴请本地驻军的一名校尉。
那校尉是个粗人,喝多了酒,拍着桌子大放厥词。
王刺史的酒杯被震翻了,酒水溅了他一身。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立刻站起来,亲自给那校尉斟满酒,连声说:“将军威武,下官佩服!佩服!”
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我把这些当成笑话讲给雁回听。
那时我们刚完成一个任务回来,正在擦拭剑上的血。
雁回听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蠢人活不长。”
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王刺史或许并不蠢。
一个真正的蠢人,是不会懂得如何表演自己有多蠢的。
事实证明,王刺史的策略似乎颇有成效。
一连几年,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待了下来。
城里风平浪静,再没有官员莫名其妙地“暴毙”。
那些曾经在暗中窥伺的眼睛,似乎都对他失去了兴趣。
我们接到的任务,也变得零碎而日常,再没有像刺杀何刺史那样的“大活”。
三郎君依旧在若水轩里静养。
秋娘子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看我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审视。
然而,城里是安静了,海上却闹翻了天。
王刺史的和颜悦色,他的从不呵斥为难,他对所有事务的“无为而治”,像是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让那些原本还潜伏在水下的东西,全都肆无忌惮地浮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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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
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冒出了十几股。
他们不再满足于抢劫过往的商船,开始公然袭击沿海的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彼此之间也为了争夺地盘和航线,杀得血流成河。
黑水帮、怒涛盟、铁鲨寨……一个个名号,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官府的水师,在王刺史的“怀柔”之下,早已军纪涣散,出海剿匪,往往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渐渐地,水师便只在港口附近巡弋,再也不敢深入。
广阔的海域,成了一片没有王法的血肉磨盘。
而我和雁回的任务,也悄然生了变化。
“目标,黑水帮二当家,‘鬼手’陈七。”
秋娘子将一张画像丢在桌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我们去买一斤白菜。
“他最近吞了铁鲨寨两条船,坏了规矩。有人不高兴了。”
我看着画像上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我们是三郎君手里的刀,是崔府最锋利的武器。
我们的刀锋,本该对准那些朝堂上的对手,那些与崔家争权夺利的政敌。
现在,却要用来对付一个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