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一件合适的乐器,和几样…小玩意。”谢珩眼神深邃,“老瘸子手艺不错,也认得我。”
老瘸子的铁匠铺位于野狐集最西头,靠近岩山脚下,是一间低矮破旧的石屋,门口挂着块被烟熏得乌黑的木牌,上面用歪扭的北漠文和汉字刻着“铁”字。
铺子里热浪扑面,炭火熊熊,一个头花白、左腿微跛的枯瘦老者正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地捶打一块烧红的铁胚。他右臂肌肉虬结,与干瘦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每一次锤落都精准有力,火星四溅。
听到脚步声,老者头也不抬,粗声道:“今日不打刀,滚蛋。”
“不打刀,修件旧物。”谢珩开口,用的是中原官话。
老者捶打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炉火映得通红的、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当看清谢珩时,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麻木。
“什么旧物?”
谢珩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令牌边缘已磨得光滑,正面刻着一个古篆“影”字,背面则是一道深深的砍痕。
老者盯着那令牌看了片刻,丢下铁锤,在脏兮兮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进来吧。”
他跛着脚,引两人穿过堆满废铁和半成品的铺面,进入后面一间更加狭小、却异常整洁的里屋。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榻,墙上挂着几件打磨精良的短刃和奇形工具。
“坐。”老者自己在那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两人坐在榻沿。他的目光在苏清韫身上停留一瞬,尤其在看到她右手虎口处新结的痂时,眼神微动。
“这位是苏姑娘,自己人。”谢珩简单介绍,将令牌放在桌上。
老者拿起令牌,摩挲着那道砍痕,沉默良久,才道:“十年了。我以为你死了。”
“差点。”谢珩语气平淡,“瘸叔,别来无恙。”
“瘸子一个,死不了。”老瘸子放下令牌,看向谢珩,“说吧,要什么。”
“一架琴,七弦,要轻、要韧,琴身可藏刃。”谢珩指向苏清韫,“给她用。”
老瘸子打量苏清韫:“姑娘用琴杀人?”
“防身。”苏清韫平静回答。
老瘸子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有意思。还要什么?”
“十二支特制琴轸,中空,内藏迷烟或麻药,需可远程激。”谢珩道,“三根琴弦,要天蚕丝混乌金,切玉断铁。另,打造一柄软剑,薄如柳叶,可缠于腰间。”
老瘸子一边听,一边用手指在桌上虚划,似在计算材料与工时。“琴和软剑,需五日。琴轸和琴弦,明日可成。”
“太慢。”谢珩摇头,“最多三日,我必须拿到。”
老瘸子瞪眼:“三日?你当老子是神仙?”
“加三倍酬金,用寒铁和星纹钢。”谢珩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在桌上。几块银锭中,夹杂着两块泛着幽蓝与银白光华的金属块,在昏暗室内熠熠生辉。
老瘸子瞳孔骤缩,抓起那两块金属,凑到眼前仔细查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寒铁…星纹钢…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不重要。”谢珩看着他,“三日,成不成?”
老瘸子盯着金属看了半晌,猛地一咬牙:“成!老子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过,这丫头得留下帮忙,有些精细活,老子眼神不济了。”
苏清韫看向谢珩。
谢珩点头:“可。苏姑娘,这两日你便留在瘸叔这里。秦苍会安排人暗中保护。”
他又对老瘸子道:“琴需做成旧物模样,莫要惹眼。软剑要绝对隐蔽。”
“晓得了,啰嗦。”老瘸子不耐烦地挥手,目光却灼热地锁在那两块稀有金属上,“还不滚?耽误老子开工!”
谢珩对苏清韫嘱咐几句,留下一些银钱和干粮,便先行离开。
苏清韫留在铁匠铺,开始了忙碌而奇异的两日。
老瘸子其人,脾气古怪,沉默寡言,但手艺确实精湛绝伦。他让苏清韫帮忙拉风箱、递工具、打磨零件,过程中偶尔会冒出几句指点,关于材料特性、火候掌控、力道运用,虽与琴艺无关,却让苏清韫对“器”之一道有了新的认识。
她现,老瘸子打造器物时,眼中会焕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仿佛不是在铸造死物,而是在赋予生命。那份专注与热忱,竟让她想起自己全神贯注沟通玉璜时的状态。
休息间隙,老瘸子会坐在炉边,抽着呛人的旱烟,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有一次,他突然开口:“谢小子…很看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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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韫正在打磨一根琴轸,闻言动作微顿。
“那令牌,”老瘸子吐出一口烟雾,“是他当年从‘影部’死里逃生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背面那道痕,是替他挡刀的人留下的。十年了,他从没给第二个人看过。”
苏清韫沉默。她不知“影部”是什么,但能感觉到那令牌承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