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捏着最後一封信问宫女:“这是你们刚找到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便着急地开始喊人,“去把当年宫中的人都给我找来,我要知道真相。”
一旁宫女战栗地开口:“太後,颖妃走後,颖妃宫中的人都被遣散出宫,可能需要些时日。”
“那就找宫中的,任何有可能知道情况的人,都给我找来。”
半月有馀,当年宫中的人才被找来几个,从他们口中尹灵慧拼凑出了一个事实:自己幽居宫中,确实是被人保护着。她愈发不能理解,为何将自己冷落,又派人来保护呢?
“太後,奴婢初入宫时,就听说尹家富甲一方,您又这麽爱先帝,那他更应该爱您才是,怎会真的讨厌您呢?您出来後,不是很快就被封为贵妃了麽?”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当时爹好像与朝中官员来往甚密,若陛下知晓此事,定会心生芥蒂,对吗?所以,所以他不是因为影荷的事恼我,是怕爹与官员勾结,以此来提醒他?”
终于找到了自己满意的解释,尹灵慧扶着桌沿哭诉,“陛下,您为何要欺瞒我这麽久?”
悲伤与悔恨交加,情绪一起涌上头,令她站不住脚,直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麽说,母後是在看到那箱信之後,情绪开始激动的?”
“回陛下,是。”
文屈夷感到奇怪,一些十多年前的书信,竟能让她为此晕倒。他拿起信,读罢,一言不发地离去。
“尹硕,你说,母妃醒後,我该如何面对她?当初,我们利用母後对父皇的恨意才有了今日,可如今,母後若因此而受伤,那我还有何颜面坐在这皇位上?”
“陛下为何觉得那些书信便是事实?”
“情满阁中拿出的当年的书信,谁能造的了假?”
“臣斗胆请求看一眼信件”,得到允许後,尹硕将书信一一看过,“这些信确定是当年颖妃的家书,无人僞造吗?”
“为何如此说?”
“这既是颖妃的家书,为何有这麽多涉及到太後?臣未曾听说过颖妃善妒啊?况且,颖妃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若是思念故乡与亲人,为何这麽多家书中却读不出这种感情呢?”
“你的意思是,这些书信是假的?”
“臣不敢妄言,颖妃走後,先帝便命人封了情满阁,谅是无人敢违圣意,行偷梁换柱之举。”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关系到母後,都务必要查清楚。”
等待真相的过程万分煎熬,得知真相之人更是痛苦。自从从这些书信与宫人口中拼凑出大概事实後,尹□□便一病不起。靠着仇恨活到现在,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所恨非人,种种打击像块块巨石坠落,纷纷砸在她心上,最终承受不住,在一个晴朗的午後,心中事化作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宫女吓得爬出去找太医,被她止住,“去把谢明华叫来。”
谢明华拖着疲惫的身子姗姗来迟,一进门,一股血腥味便窜入鼻腔,不久之前还高高在上之人,今日却满是凄凉无助。
“姐姐”,感觉到来了人,尹灵慧将手从帷帐中伸出,无力地招唤,谢明华上前将其握住,“太後为何突然唤我?”
“我问你,当年後宫争宠多年,你为何总是不偏不倚,不恼不怒?”
“我是皇後,帮助陛下为皇室开枝散叶是我分内之事,为何要掺杂进私人感情呢?”
“可陛下是你的夫君。”
“陛下于我只是要一并肩作战的人,对你,对颖妃,对後宫衆多嫔妃来说,他可能确实是你们的夫君,对我来说,绝不是。”
“原来是我为情困了一生。”
“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当年宠冠後宫,即使被幽禁,也能安然无恙,那些人不知有多嫉妒你。”
“我被幽禁的时候,陛下为何要留我一命?”
“你可知道,你被关在宫中时,敏贵妃被赐死?”
“她不是,病逝的吗?”
“总要给皇家保留一丝颜面,敏贵妃靠陛下的恩宠纵容家人为非作歹,甚至联合他们妄图干政。若你依旧获宠,恐怕就是颖妃的下场了。”
“颖妃是我,我把她推下水的。”
“你确实使她落水,但她後来在宫中暴毙,那时,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敏贵妃下的手,但碍于她家人在前朝的影响,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所以,如果不是我失了宠,就是我?”
“先帝碍于敏贵妃的父兄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不便动她,後来才找到机会,你与颖妃同样出身低微,若是继续获如此恩宠,可不是和她一样?”
“这些,你从未告知过我。”
“你向来将我当作敌人,我又为何告诉你这些呢?”
听此回答,太後的悔恨又添了几分。见到她哭泣,先皇後起身欲走,“你叫我来,是陪你缅怀过去的?那恐怕找错人了,我与你并非一路人,怕是无法与你共情。”
“那你为何又要告诉我真相?”
“真相?我只是把你想要的事实告诉你,为我们母子求一份生存机会罢了。”
“姐姐”,太後连忙叫住她,“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我做了什麽,都不要迁怒于皇帝。”
“为什麽突然说这个?我曾答应过你们,只要我的孩子平安无事,我便愿意俯首称臣,更何况,我们现在又能对皇帝有什麽威胁呢?”
“那就好,所有的错事都是我做的,我甘愿承担责罚,只求陛下泉下有知,别怪他。”
“你的错,陛下当年就已经原谅你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说时,为她整理好被褥,俯身在太後耳旁轻声嘀咕了一句,回到幽静的宫殿里,诚心为这位可怜人祈祷。
太後宫殿连续几日灯火通明,接连不断的烛火似要重新燃起她求生的意志,但是事与愿违,昧爽时分,一阵哀乐穿透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