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罪魁祸首尹舫被革职,当今皇帝颁布了一则《醒言》以示改过之心,沸腾的民意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张必谦正在快速收拾衣物时宫中来人请他去一趟。
其实,文屈夷很纠结,他让尹拓快速查出幕後黑手,是想向百官展示自己肃清官场的决心,但没想到背後捣鬼的竟是他。现在,杀了他,自己就又失去一个忠臣,不杀的话,一想到他在背後搞那些动作,害死尹舫连累自己,心里就恨。让他进宫来,骂几句,踹几脚,除此之外,还能怎麽办?
张必谦很是懊悔,不该拿祠堂做文章,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宫中的太监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出来,便想进去催一下,结果刚推开门,就被吓得坐到地上。
夏盈之端着茶点送到书房,文仲衡忙起身接过来,“心情这麽好,是有什麽事吗?
“是有,不过与你也有关”。夏盈之递过一封信,“这是爹给你的”。
文仲衡接过信,看着看着,笑容开始在脸上浮现,最後合上信,一把抱住夏盈之,“我一会要写封信,好好谢谢爹”。
“是有什麽事吗?”
“你不知道吗”
“我又没看信”。
“那你刚说有好事,不是指这个?”
“当然”。
夏盈之难得娇羞,脸上泛起红晕,“我说的是,你要当爹了”
“真的?”文仲衡好奇地看向夏盈之的肚子,没有任何凸起,额头她被轻轻一拍,“还早着,现在看不出来”。
“哦”文仲衡傻乎乎地弯腰摸了下她的肚子,轻声嘱咐她,“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再劳累了,我先忙点事,晚上回来陪你”。
“去吧去吧”。
张崇戬赶到王府,见文仲衡手中摩挲这残破的玉珏,“王爷有何吩咐?”
“夏将军来信,魏荣征生前与慧贵妃并未有联系”。
“那,药是皇上给的?”
“不是,尹硕已经告诉我了,尹拓和尹舫当时受命收买宫女,在父皇的马上动手脚,他们则乔装成反贼,趁父皇不备时,暗中放箭想射杀父皇,却不料药效提前发挥,马受惊导致父皇坠了马。所以如果他们已经下毒,就不会再冒这种险去暗杀父皇”。
“那尹硕说他们清理了祈年殿?”
“清理祈年殿并非是我那三皇兄的意思,而是慧贵妃的。我记得胡太医医术高明,又广交医者,弄点毒药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慧贵妃的毒药是胡民济给的,他又是父皇最信任的御医,他认为父皇无碍,其他人即使认为有问题也不敢说出来”。
“那现在我们怎麽做?”
“已死之人,偿命也不可能了。你先去替我接个人,等他回来了,就该找文屈夷了”。
文律通终于回到了阔别六年的京城,并给文仲衡带回一个消息:文屈夷通敌。
文仲衡对此并不意外,但考虑到二哥经历这麽多,回来後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些,还是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而後劝他赶快歇息。
他孤身一人,进了宫。
文屈夷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将承光殿衆人屏去,独自等待他,“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状态虽大不如前,但修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如常的”。
“我就奇怪了,他回来了,你的皇位就不稳了,你怎麽还这麽气定神闲的?”
“我从未想过要这个皇位,自始至终只有你执着于皇位”。
“是吗”文屈夷瘆人的笑声在殿内飘荡起来,“父皇当年在情满阁放了一封诏书,外人都说他想立二皇子为为太子,只是忌于我们舅家崛起,只好出此下策。可情满阁里根本就没有东西,不是你拿到还能是谁呢?”
“情满阁虽说构造复杂,但能进去的也大有人在,你不是就进去了吗?倘若是你把他拿走了呢?何况我本对皇位不感兴趣,我二哥做皇帝对我没有任何坏处,到如今了,你还在想着挑拨我们的关系”。
“但愿,但愿他也能这麽想。你以为你们一母同胞,情意深重,但你真的了解你的二哥吗?”
“你呢?你又了解你的慧贵妃吗你有没有问过她,给父皇下毒为什麽不告诉你?和胡民济合谋杀害父皇时是为了你,还是为了胡民济的多年陪伴之情?”
文屈夷突然站起来咆哮,“休要污蔑我母妃”。
文仲衡将荷包扔给他,“你只听从慧贵妃遗愿清理干净宫殿,为何不看一眼她的遗物?口口声声为了她夺取皇位,那慧贵妃想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吗?”
“我母妃想要的不用你来教我”。
殿外的士兵缓缓走进来却不再上前,尹硕走进来,在文屈夷的怒视下,向文仲衡行了礼,也不再有所动作。
文屈夷後退着回到皇位上,“我母妃被幽禁数十年,我们母子虽然分离,但这麽多年一直依靠着彼此而活,绝不是那你口中那样”。
“这个荷包里面的东西你早已看过吧,你也知道慧贵妃毒杀父皇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胡民济。否则,为何要将她的遗物扔到那麽远的皇陵去呢?”
文屈夷崩溃了,“别说了,闭嘴。你们一个个地都背叛我,把我往黄泉路上逼,好,文仲衡,我今日就遂了你们的愿,不过,你看着,你好好地看着,今天的我就是来日的你”。鲜血喷洒出来时,文仲衡还在因他这句话而沉思,虽然两人中间隔着杀父之仇,但终究是兄弟,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带给人的不是痛快,而是满腔的惆怅,悲凉。
日复一日的,年复一年的,鲜血浸染了这座年老的宫廷,明日,太阳会新生,几日後,这里将迎来一个新皇,但这里的人,终将被这腥味的宫殿包裹,自己好像也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