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文仲衡也不知自己昨夜为何那样失态,明明是要当作普通人对待的,却那样失控,现在又该如何面对她呢?自己隐瞒身份,却怪她们刻意隐瞒,做了错事却先倒打一耙。即便再厚颜无耻之人也没法坦然地去见她吧。可若不见,就一直这麽僵持着吗?不解释清楚,误会只会越来越深。一早上,文仲衡都在纠结中度过。
夏盈之将一个食匣子送来,“昨夜,我看你特意让人装起来,怎麽放我那儿不拿走呢?”
文仲衡看着它,心中的烦闷又加重一分。
夏盈之笑着指着匣子,“不管怎麽样,王爷你欺人在先,昨夜又险些伤到她的婢女,你就该拿着它去道个歉。”文仲衡喉咙动了下,想说什麽,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道说什麽吗?你就把你最想说的话告诉她就好了。”
“万一她不接受呢?”
“她不接受不是正常的麽,她比我先入府,却被你冷落多年,好不容易可以离开了,你却强行把人留在府里。”
“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
“王爷,赵姑娘若是接受你的歉意,那便是最好的,她若不接受,王爷能否放她自由?”
“你与她应该不熟吧?”
“虽然不熟,但我们同为女子,我能理解她。”
文仲衡将食匣子放在石桌上,抠响了紧闭的房门。青桃用被子蒙住头,不想再听见恼人的声音。离姜坐在梳妆镜前用梳子给小猫梳理毛发,全然没有开门的意思。
“离姜,我今日是来跟你道歉的,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讲给你听。我并非有意要欺瞒你们,只是那日不知该以何身份与你相处。时间长了,就更不知道怎样解释了。之前,一直冷落你,是我不好,府上的人欺负你,也是我做的不好。我,我想弥补之前的过错,你能给我个机会吗?”小猫在屋内叫唤了几声,离姜捂着它的耳朵,怕惊到它。
“离姜,你若不肯见我,我明日还来,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离姜依旧一遍又一遍地为怀里再次入睡的小猫理着毛发。
文仲衡等不到回应,只好离开。回去的路上,刮起了狂风,地上的落叶被扫起,在空中飞舞。他加快脚步,刚走进屋里,身後的雨便劈里啪啦砸在地上。
文仲衡急忙叫人将花全搬进屋里,黯然神伤的花朵占据了整个正堂。
师爷合上伞走进来时,被这景象吓了一跳。“王爷?”
“嗯”文仲衡头也不擡,漫不经心地应答。
“听说王爷这段时间,日日前往别院都被拒于门外?”
文仲衡擡了擡眼皮,不应声。
“王爷可知,赵姑娘的娘亲被赵士铠草草葬在聚魂岭上,连个墓碑也没有。”
大雨过後,便是几日的阴雨,离姜这几日与青桃都趴在窗前听雨度过漫长的白日。好在月末,雨终于停了,二人走出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阳光。小猫则一个箭步跃上石桌,扒拉着木匣子里的点心。
文仲衡轻声走进院子里时,离姜正闭着眼,擡起头,张开双臂拥抱阳光,微风扫过发梢,乌黑的发丝轻轻起舞,撩拨着人的心弦。他止住脚步,静静地欣赏起这幅美景。被阳光温暖了心房,离姜的心情稍微得到安慰,她着睁开眼,馀光看到来人,随即放下胳膊,收敛了笑容。
文仲衡没有再上前,站在石板小路上喊她,“离姜,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离姜不想理他,转身欲回屋里。
“我带你看你娘,好不好?”
离姜停住脚步,回头审视他。
“我没说谎,我真的要带你去看你娘,你要不要去?”
青桃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凑到离姜身边,“他不会又骗人吧?”
似是猜到她在犹豫什麽,文仲衡又喊道,“这次若是骗你,我就放你们离府,我决不食言。”
离姜拿定了主意,捏了下青桃的手腕,便跟着文仲衡离开。
化解矛盾最为有效的方式或许就是利用亲情,对离姜来说,就是如此。
在见到娘亲的坟墓後,离姜对文仲衡的怨已经消散殆尽。她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後静静地跪在那儿。文仲衡伸手想拉她起来,被她拒绝,“我想一个人陪她呆会儿。”
“好”,文仲衡带着侍卫退到一旁,留她在这儿独处。
离姜抚摸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这一刻,自己等了三年多。这三年来常常在半夜醒来,想到娘亲在府上孤独地离去,漂泊无依三年之久就难以入睡。自己拼命地努力,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达成心愿,离姜抱着墓碑低声呜咽,或许是欣喜,或许是更为沉重的哀伤,泪水带走了她多年来的疲惫,紧绷的精神松缓下来,她感觉有些困了,索性趴在墓碑前闭上了眼睛。
文仲衡在土坡上走来走去,一直不见离姜过来,渐渐焦虑起来。“该不会,不好。”他拔腿爬过去,冲到新修的坟前。“离姜”,他颤抖着轻喊了声,冲向地上趴着的人,扑到地上将离姜轻轻翻转过来,抖动的手指确认了仍有气息之後,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回过神後,文仲衡屏退侍卫,拖下外袍垫到离姜身下,坐到她身旁。离姜依旧沉沉地睡着。
青桃在院中等到快天黑,也不见人回来,越发地感到惆怅,原来等人是这麽的煎熬,离姜就这样每日在院中等了自己五年之久。
小猫和地上枯黄的落叶玩了起来,青桃手拖着下巴眼巴巴地看向院门处。终于,在小猫将落叶撕咬的稀碎时,院门被打开。离姜披着一件黑色外袍走了进来,文仲衡跟在身後,二人缓慢地走完石板小路,文仲衡笑着给离姜说着什麽,离姜点头之後,他才离开。青桃莫名地难受,见离姜难得的好心情,竟然突然高兴不起来。
“他骗你了吗?”
离姜摇摇头,“我见到我娘了,她已经不在聚魂岭了,现在能睡得安稳了。”
“真好。”
离姜拉住她的手,略带兴奋地告诉她:“青桃,我说了你家人的事,王爷答应会尽力帮你找到他们的尸骨,如果不行,就建个衣冠冢。”
“小姐,你已经原谅王爷了吗?”
离姜脸上的笑容消散,“我们,现在没有原谅的资格。”
“那我得谢谢王爷。”
关系缓和之後,文仲衡就经常来院子,也没什麽事,看看菜地,抱着小猫到湖边抓鱼。两人日渐熟络的样子,让青桃一直心神不宁。